蚌埠新闻网记者 苗成韬 文/图
常屠(左一)驾着冲锋舟,把饮用水、饲料、药品等运送到永平岗村内。
开闸行洪的消息传遍了整个荆山湖行洪区。
涉及总人口99330人,21971户。所有人必须在行洪前全部安全撤离。
怀远县常坟镇是行洪区内涉及耕地人口最多的乡镇。常坟镇联淮村村民陈克飞在村干部的帮助下,连夜冒雨搬农具、拆电器、赶大鹅,上高地……可是时间依然紧迫——村干部火急火燎地通知,所有人必须立即转移。
7月24日17时,随着发令枪响,荆山湖进洪闸闸门缓缓开启,从上游而来的洪水逐渐淹没了作为怀远重要粮仓的荆山湖8万亩肥沃耕地。
7月25日凌晨3点,目光所及,黑暗中,整个荆山湖已是一片水泽,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湖”。
当天天一亮,身材精瘦、皮肤黝黑的陈克飞就来到了村里,“我的家园被摧毁了,我要加入抗洪抢险值守。”陈克飞的语气平静又坚定。
堤坝上的群众
一辆白色的货车停靠在淮北大堤上,车厢内放有一张床、一顶蚊帐和一个电风扇。
堤坝前方是已经淹没的荆山湖行洪区,淮水一望无际,一捆捆的秸秆包被水推到了堤坝下,部分水域甚至长起了水藻。大群大群的白鹭在水面上滑翔、栖息。只有从水面里露出头的几棵树木、板房和电线杆还在提醒着人们这里在数天之前还是肥沃的耕地。而大堤后方就是常坟镇的十万居民。
行洪以来,陈克飞和老伴常先芝就住在了这辆白色的货车上。紧急转移出的1000多只大白鹅扑棱着翅膀,啄食堤坝草丛中的虫。
“大鹅走得慢,多亏了村干部,冒着雨帮我赶鹅走了十几里路,否则这些鹅就可惜了。”陈克飞说。行洪后,陈克飞、常先芝从妹妹家借来了货车,24小时都住在车里,一边看着鹅,一边参与值守。白天,陈克飞总是第一个醒来,出现在值守点;夜晚,他每个值班都不落下。
在淮北大堤上防汛值守,条件有限。常先芝来了以后,弄来了液化气罐,搭起了灶台,支上了帐篷,烧上了一锅香喷喷的饭菜,从7月19日便开始参加值守的人员们这才吃上了这段时间以来第一顿像样的饭菜。
“我住的可是房车。”陈克飞开起了玩笑,语气又慢慢转为严肃,“虽然没有住所,但是我和妻子在一起,家就在。现在,这个值守点就是我的家。”
孙淮萍今年65岁,经历了1975年、1991年、2003年等多次洪灾,每次他都在防汛抗洪一线。今年也不例外,他已经值守了一个多礼拜了,而且总是值夜班。“我们年纪大了,也睡不了几个小时,还是让我们值夜班。”夜色中,站在坝子上,他指着荆山湖的一个方向,虚空指了一下,“这就是我今年承包的土地,一共777亩。”农历7月,就是孙淮萍支付土地流转费用的时候,一共26万元。“每年我都是这个时候付钱,今年同样不会少!”孙淮萍说,“等洪水退去以后,我准备种上一百亩雪菜,一百亩萝卜,剩下的地上种小麦。”他始终乐观。
“孤岛”中的养殖户
行洪后,荆山湖上并非全然一片大水。常坟镇永平岗村由于地势较高,并未全部被淹没,成为了整个荆山湖上的“孤岛”。
由于水位未达到警戒线,18户养殖大户以及12名不愿离开故土的老人留在了岛上。当地弄来了10条冲锋舟,每天向岛上运送必备物资。
隔壁周易村的常屠报名成为了冲锋舟的驾驶员。作为一名退伍军人,他丢下了家里的20多亩地和几十头牛,成为了志愿者。“行洪后就没回过家。”常屠每天都要驾着船,把饮用水、饲料、药品已及相关工作人员运送到永平岗村内。“每天往返运送近20趟。随时待命。”
在荆山湖行船并非易事。水面虽然平静,水下却是杂物纵横。荆山湖最深处已经达到6米,电线、大棚、简易房、树木等隐藏在水下,一不小心,螺旋桨绞住了电线或者塑料薄膜,或者小舟撞到了水下硬物,就会出现危险。这时就只能等待救援。水面上也有要注意的地方,部分电线杆之间拉出的电线依然在水上,却离水面不高。冲锋舟行过,所有人都要低头避开。
常屠的妻子十分担心。每天都要给丈夫打5、6个电话。行船时,常屠从不接电话,每到这时,妻子更是心急如焚。年幼的儿子倒是很开心,“爸爸很好,是英雄!”
永平岗村养殖大户常朋脚被割破,出现了感染,到镇上处理之后,带上饲料,又坐上了常屠的船,火急火燎的回到了村里。他是永平岗村留下来的18名养殖大户之一。村里还有2000多只鸭子在等着他。
行洪前,常朋连夜找来了20个人帮忙收粮食,可是同样没有来及。几乎已经成熟的春玉米和养了两年多的鱼没有带走,常朋赶着鸭子转移上了高地。
实际上,永平岗村的村民早在多年前就搬进了新农村,住址位于行洪区之外。但是种养殖依然要在荆山湖10万亩良田上进行。行洪后,人可以转移回家,但是鸭子、鹅、羊却没有地方饲养。于是,常朋决定回到村里。妻子放不下心,硬是跟着丈夫上了“岛”,帮忙饲养鸭子。“损失那么大,心疼是肯定的。” 常朋一脚是泥,搬运着饲料,丢上小院内停放的三轮车,皱着眉头,嫌弃妻子手脚不够麻利,“但是舍小家为大家嘛。”常朋又突然露出了笑容。
55岁的常先连和儿子同样为了养殖的150只羊,留在了永平岗村。“我们的地和房子已经淹了,这是问亲戚借的地。”常先连站在泥地里,指着一辆车说,“我和儿子这些天就住在车里。”原本面带笑容,说着说着,这个55岁的瘦小男人忽然鼻子红了,落下眼泪。他侧过身子,拿袖子擦了擦说,“都会好起来的。”
镇村里的书记
身材高大的常德先显得十分疲劳和焦虑。
常德先是永平岗村的党总支书记。从7月19日开始只回过一趟家,吃住不是在河堤上就是在永平岗村。
在村里的一间小房子里,有张简陋的床,床上放着电风扇、茶杯、手电筒、充电宝、矿泉水,一小床被褥窝在床角,没有叠放。床下则是各类物资。这就是常德先和其他9名工作人员共同休息的地方。
“根本谈不上睡觉。”由于没有电,夜间常德先和其他工作人员就坐在一起,借着蜡烛,叙叙话,提提神。实在困了,就坐着打个盹,又突然一个激灵惊醒,再也没了困意。十几天来,每天不是方便面就是盒饭,“闻到方便面味就够了。”
村里所有抗洪防汛事情都要书记操心,何况永平岗村还更加特殊一些。“村里还有各类牲畜30687只,18户大户要饲养它们,还有12户老人不愿走。”常德先说,为了村民,村里请来了医疗防疫队,弄来了冲锋舟,搞了便民超市,成立了生活物资采购微信群,爱心团体也送来了各类物资。
即便如此,常德先依然放不下心,几乎每隔一个多小时,他都要观察一下水位。“永平岗村高17米,警戒线是25.5,现在目前水位是22.7米。一旦水位超过警戒线,所以人必须撤离!我要对村民的人身安全负责。”
由于没时间回家,十多天来,常德先没有地方洗澡,却也不在意。但正在荆山湖行洪堤上值守的常坟镇镇南新村党总支书记常为台却难以忍受了。
荆山湖行洪堤的值守条件更加恶劣。荆山湖行洪堤位一边是淮河,另便是荆山湖,是位于淮河北大堤之前的第一道防线。在行洪前,是最重要的大堤。而随着行洪后,行洪堤两面已经被水包围,只剩下大堤留在了一片水泽之上。但是这里依然需要有人值守,以防止有人意外落水。
行洪后,老天爷喜怒无常,时晴时雨。一旦出太阳,水面上水气蒸腾,温度可以达到37摄氏度,半天多就可以将人晒伤。此时,值守人员一身汗透,浑身胶黏,如不清理,夜间实在难以休息。
一次夜间,巡察人员发现常为台并不在值守点的帐篷内,四处张望,才发现他和几个值守人员正在堤下,光着膀子,用毛巾沾着并不干净的洪水,擦拭身子。
而阴雨天则更让人害怕。夜里,帐篷被大风吹翻,值守人员躲在自己开的私家车里休息,而车也会摇晃。“这大堤前后都是水,就怕夜里一涨水,跑都没有地方。”
蛇蚁蚊虫更是多的惊人。车灯一开,蚊虫多的像下雪,扑啦啦往人身上扑,甚至能迷住眼睛。以至于值守人员几乎每顿都会吃上“蚊子拌饭”。大堤上的土斑蛇同样不少,这种蛇毒性较大,大堤上每个值守点几乎都会打死几条。不过即使如此,依然有不少党员志愿者主动请缨来此值守,甚至包括年逾的6旬的老党员、老支书。
常为台承包的1000亩地同样泡在了水里。今年虽然阴雨连绵,但是行洪区内的庄稼却长势喜人,加之今年粮食行情高,丰收在望。作为村支书和现代农民,虽然早已知道今年抗洪形势严峻,甚至对行洪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但却又不太相信真的会行洪。他一直处于这种矛盾心理之中,直到接到正式行洪通知。
行洪当天,他从下午5点便一直在大坝上,看着开闸,看着洪水淹过自己的土地,自至凌晨三点,视野内一片水泽。
行洪后,常坟镇党委也已经开始重新思考如何规划荆山湖行洪区的产业布局,如何既能有经济效益,又可以在未来的年岁里,尽量减少因为行洪而造成损失。但是当前,防汛抗洪依然是最重要的任务。
在一天半之内,第五次在堤坝上遇到常坟镇党委书记耿建光时,他终于停下了脚步,“众志成城,我们有信心打赢防汛抗洪抢险救灾这场硬仗。”言辞简单而有力。
7月28日17时,金山湖进洪闸闸门全部关闭,闸上下游水位均为22.87米,累计行洪量约3.8亿立方米。
7月31日17时,荆山湖退水闸开闸。
荆山湖洪水缓缓退去。
救灾减灾、复产补耕工作即将开始。
常坟镇全镇1400余人参与了防汛,期间一切平稳有序。(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