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万物生长,“有萋萋之绿荠,方滋繁於中丘”,荠菜,生长在田间地头的野菜,是春天里拥趸粉丝最多的小菜,只需要一点点碎谷米和盐,便可以煮出一锅清鲜美味的荠菜粥,给平淡的生活带来一口甘美。
北宋大文豪、美食家苏轼深爱荠菜,称它为“天然之珍,虽小甘于五味,而有味外之美”。“时绕麦田求野荠,强为僧舍煮山羹。”苏轼在贬官外放时,旱情严重,种菜不生,苏轼和乡邻们去麦田里挖起了荠菜。用荠菜、黄豆和粳米一起煮粥,称为东坡羹,夸它“不用鱼肉五味,有自然之甘”。
苏轼的粉丝、南宋诗人陆游是荠菜的忠实拥趸,写了一首《食荠十韵》长诗来赞美它,他赞美这天赐的美味,记录下烹饪荠菜的过程,感叹可以为了这一口美味,放弃那万钱可得的金贵之物,愿意为它终老乡间。陆游还在诗作《食荠糁甚美盖蜀人所谓东坡羹也》中赞道“荠糁芳甘妙绝伦,啜来恍若在峨岷。”
我对荠菜的记忆,缘自近50年前的幼时。还没上小学的我,和一帮小伙伴在春天的地头玩耍时同伴指认出清爽的荠菜,说出荠菜的美味,挖出荠菜,闻到荠菜根特有的香味,这香味就一直刻在味觉的记忆里。
上世纪70年代初,荠菜是春天带给家里特有的招牌美味,经常到野外地头挖一篮新鲜的荠菜,姥姥将荠菜择洗干净,切碎后用清水煮开,加入几小把米做出一锅碧绿、清香扑鼻的荠菜羹,温热的一碗下去,顿感“春风不负闲人腹,赢得勾勾饱后行”。
30年前的春天,我到上海出差,四处奔波到中午早已饥渴难忍,来到快餐点吃午饭时服务员赠送了一小碗绿绿的荠菜汤,精细的上海人把春天特有的食材简单制作成美味的荠菜羹,汤羹入口的那一刻仿佛把春天酣畅淋漓地拥入了心中。一碗荠菜汤喝完,立马信心十足地投入下午的奔波中。
春季的菜场里,经常有野生荠菜出售,每每经过时总是稍作停留观赏触摸一下,心里有说不出的喜爱,犹如见到久别重逢的老友,亲手挖荠菜也成了每年春天与荠菜的一次亲密接触。
“惟荠天所赐,青青被陵冈”,初春,我常和两三好友相伴去远离市区的山岗果园挖荠菜,春寒料峭的清晨,走上陡峭的山岗,向阳的山坡果园树下一簇簇荠菜钻出地缝,在寒风里伏地生长,有的枝叶暗红,有的叶梢已渐渐泛绿,铲子挖出荠菜,仔细闻闻菜根还依然是曾经特有的香味。
果树下的同伴或低头挖荠菜,或抬头说笑,晒着太阳,吹着带有暖意的春风,不知不觉中袋子已装满。坐在树下小憩,面朝不远处逶迤的淮河、起伏的山峦,心胸豁然开朗。抚今追昔,回想着年幼时的经历,尝试制作红绿相间的荠菜腊肠菜饭、翡翠般的荠菜包、墨玉似的荠菜汤和美味的荠菜饺、荠菜馅饼、荠菜春卷,仿苏轼“烂烝香荠白鱼肥”,在荠菜氤氲的香气里寻找往年的味觉记忆,等待了一年的口腹之欲在春天里得以满足。
过了阴历二月,没开花的荠菜也已成老梗不再适合食用,“三月三,荠菜赛仙丹”荠菜开出白色的小花,长长的茎秆两边结出心形的小籽,了却一年的念想,一丛丛连根拔下与鸡蛋同煮有利水消肿、清肝明目的功效。
时代在变迁,环境在改变,民众的生活品位在提高,原生态的食材备受推崇。很多年轻人不喜欢荠菜的味道,认为有种泥腥气,而集天地灵气、日月精华的野生荠菜,它特有的香味带给我们的却是恒久的记忆,留给我们这一代人舌尖味蕾的记忆始终难以舍怀,虽年过半百仍心驰神往。
“三春荠菜饶有味”,春天里,约两三老友去野外挖荠菜,找寻往日的记忆,重温岁月的情怀,不负春光,一起约起!(作者:万毓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