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70年代中期的农场,坐落在长江边,实际上原来是一个50年代的劳改农场。而农场就改成了属于农垦局的国有农场,招来了来自江南、江北城市的学生作为知青汇集到这里,和农场的干部、职工子弟、刑满留场就业的人员混合一起生活、劳作。
连队的炊事员小刘是一位刚高中毕业的学生,作为知青,他柔弱的身体一到连队就被安排在食堂,那时都称作是伙房。他先是打杂,后来干一种叫老虎灶的烧开水活。时间长了,就干起了帮助烧大锅饭、卖饭菜一些活。食堂的范师傅是一位劳改刑满人员,由于回到原籍还没有着落,他有一手好厨艺,就留在连队食堂当“大厨”。他当时对炊事员传授售卖饭菜的经验十分老到,都是在原来劳改时积累的经验。他有几个原则,第一,打饭时,要在你面前装满米饭木桶里用碗用力上下翻滚,翻动得越松软越好,然后快速地把饭打在买饭人的茶缸里;第二,打菜时下手要狠,打菜时的勺子用力向下,给人第一印象就是视觉上的满足;第三,勺子抬起的时候要均衡地左右摇摆,达到一种水平尺的平衡;第四,也是最关键,是一种最终期待欲望的结果,把菜均匀地铺在米饭上,面积越大,你的手法就越成功,如果炊事员要能把买的肉片之类的荤菜铺开的面积大,都会得到在场司务长和范师傅的表扬。这四部曲对于小刘来说,简直就像难以掌握的一种传统手艺,掌握起来比登天还难。在小刘卖饭时,他再集中精神,平时在食堂后厨都练了无数回,就是达不到食堂和司务长规定的满意效果。
好不容易司务长通知可以提前打开食堂窗口了。小刘习惯地弯下腰,探头看了一眼后,按照窗外的知青需要的饭菜给打饭、添菜,由于小刘不习惯司务长要求的操作,打饭是直上直下,盛上饭来,还用力按压一下。打菜时,下手是狠,但他可能生来就不会掌握平衡,不知道如何摆动勺子,反而是适得其反,足足盛满了一大勺子,给知青们打的饭和菜大都溢出了茶缸子。还有一次,一个和他来自一个城市的知青去打饭,对方要了十几个菜的品种,小刘一一对应给打好了,当去伸手收饭菜票时,他张开双手,对方居然只是把手放在小刘的手象征性动了一下,小刘感觉是空空如也,啥也没有。小刘不敢吱声,只能假装做个样子,熟练地打开收饭菜票的匣子盖子,装出放进饭菜票的样子,再用力把匣子的长盖子快速地合上。待晚上每个炊事员向司务长结账时,其他炊事员的收饭菜票的匣子打开时,饭菜票都是溢出来的,只有小刘的几张饭菜票散落在匣子的角落里,显得对比鲜明。当然了,一顿疑问、质问,一顿批评是难免不了的,这个时候,小刘当然不会说实话,还装模作样地强词夺理,只有他心里最清楚。
有一次,小刘在伙房值班,伙房门前有一口直径一米的大缸,里面是连队找附近的农民借的一头毛驴,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用石磨推拉辣椒推出来满满一缸辣椒酱。小刘知道这一缸辣椒酱的“艰辛”来历。司务长特别交代,每个值班人员都要牢牢看住它,不能让人给偷了。那天,小刘也格外小心,起夜时多次查看缸里的辣椒酱还在不在。就那样地精心,还是没有守住。一大早起来,天才蒙蒙亮,小刘第一时间就跑到辣椒酱的大缸前,掀开盖子一看,他顿时窒息了片刻,缸里居然空了,缸里的四周用大馍蘸过的印子还在,一道道似水的波纹。大缸比冲洗的还要干净。
小刘的事犯大了,错误十分严重。大会小会挨批检讨,动员知青揭发是否有内应外合的嫌疑。一系列下来,小刘招架不住了。一天,小刘知道在伙房不会蹲太久了,犯的“罪”反正都是为了知青们去做的。他就和烧饭的、做菜的、烧水的炊事员都密谋了一番。大家统一听小刘的安排,实行大罢工,先给连长和指导员一个下马威看看,省得到时自己尴尬。
那天一大清早,知青们早早来到伙房,等待开饭。但是,窗户紧闭,伙房内没有平时冒出来的烟火味,整个伙房冷冷清清的。当司务长打开食堂大门时,他也一时惊呆了,一身冷汗,浑身发抖。伙房内竟空无一人,灶台是凉的,一切都是没有动过的痕迹。在那个年代,出现这样的情况,叫做政治事故,那还了得。小刘知道事情发生了,都是自己的原因,他主动“投案自首”,作为主谋,对他的处理方式是直接“下岗”,去大田接受农业锻炼。
在那个年代里,知青们的生活和经济上大都捉襟见肘,都不富裕,他在伙房占有了特殊的地位,虽然有“前科”,但是都是历史的原因所致吧。50年快过去了,回想起来,也是特殊年代的往事,当作回忆罢了。(作者:杨晓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