浍河是固镇县的母亲河。我与浍河有不解之缘,在八岁时就来到河岸上的小镇,是饮着浍河水长大的。虽然曾离开过这里多年,但因为这里有我的亲人,有我绵绵的情思,所以还经常回到它的身旁,抒怀着它的美轮美奂。

浍河虽然是一条小河,蜿蜒只有300多公里,却是一条美丽的河,曾在我心中荡起缕缕涟漪。尽管岁月的洪流卷走了我的年华,那童年的记忆却清晰依然。那年那月,每到春天,两岸的翠绿披挂了我的衣衫,灼灼桃李花迷离了我的双眼；每当夏天,我与小伙伴们在清澈如镜的碧波里,追逐五彩的梦幻；秋天的假日,我和小伙伴一起在河边的田埂上割草拾荒,偶尔钻到碧荷蔽日的池塘里“打游击”；在冬天的寂寥时分,我常常到火车站的炉渣堆捡煤渣,眺望小镇漠漠梨花飘落、柳絮飞残。我的成年也多在浍河岸边度过,惯看春风秋月、云卷云舒,饱览了浊浪清波、花开花落。虽然河道弯弯曲曲,但清静如练,波光粼粼。浍河仅在固镇境内就有九道湾,每道湾都是蒹葭苍苍,芦苇飘雪,白露为霜。有湾必有滩,每个滩都是杨柳葱郁,蓼白花红。河水时而穿流于柳浪之间,浮光耀金,时而奔腾于烟波之中,雪浪排空；时而鸣钟击磬,佩环之音汩汩不绝；时而锦翻红蕊,珠跳碧荷,蛟龙吐玉,凛凛如风。偶有平地涌泉,四时不涸；多有古渡临岸,沧桑古朴。我曾有幸投身过浍水华丽转身地击雨搏风,见证过浍河惊涛骇浪的宏伟壮阔。“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在这里,我曾迎接过八方朋友,送走过至亲故旧,为悲欢离合洒下不尽的泪水,才有刻骨的深情、铭心的厚意。

浍河固镇县一段。（资料图片）

近年,我读唐人孙过庭的《书谱》,却惊奇地发现《书谱》中居然提到浍河。“驰神睢涣,方思藻绘之文。”说的是曹魏开国皇帝曹丕曾游历于睢涣,被这里的美景吸引,被“锦绣”的华彩感染,从而酝酿了许多华丽的诗篇。

于是我有了追根溯源的兴趣。原来这是一个有名的典故。北魏的郦道元《水经注》引《陈留风俗传》说:“睢涣之间出文章”。旧制引《绘水述异记》云:“睢涣二水波纹皆成五色,其人多文章”。“睢涣之间”即睢水与涣水之间,“文”即“纹”,“文章”是指丝织品上织出的花纹图案,即“锦绣”“文绣”。东汉许慎的《说文解字》解释:“锦,襄邑织文也。”后有“锦绣襄邑”“文绣襄邑”之说。襄邑就是今天的睢县,北有睢水,南有涣水,因农桑繁盛,锦绣华丽而闻名。这里出产的丝绸和刺绣图案色彩斑斓,是中华丝绸基地,由大运河把丝绸输送到世界各地。杜甫也有“藻绘忆游睢”的诗句,以后凡游睢涣者,均受其感染,亦把“藻绘之彩”的风土传播开来。固镇县地处襄邑三百公里之外的浍河下游,历史有植桑养蚕的习俗,其风土人情受襄邑传播的影响是自然而然的。

后有文云:“睢涣二水波纹皆成五色,其人多文章。”此处“文章”的内涵是“人文”之境界。又有“睢涣文章地,两岸多奇才”之说。虽有延伸之意,并非牵强之说。因睢涣风土的确孕育了百家争鸣的先哲和建安风骨、魏晋风流,前来“游睢”“游涣”的历史名人和文人雅士熙熙攘攘、络绎不绝,留下的灿烂文化遗存,为睢涣之水增添了耀眼的光彩。正如清人诗云“自古源流分睢涣,从来色泽焕文章。”

浍河发源于河南省商丘市境内,流经河南、安徽两省五个县,由五河流入淮河。曾舟楫畅通,漕运繁忙,南北要冲,兵家必争,有项羽星夜强渡之悲壮,有曹操苦练水兵之雄风。然曾经黄水夺淮,洪水泛滥,满目疮痍,民不聊生。此经数百年之磨砺,浍河尚能生生不息,乃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新中国成立以后,综合治理,分洪疏浚,多措并举,终于结束了悲怆历史,面貌为之焕然一新。如今浍河清澈恬静,碧波荡漾,两岸鸟语花香,林茂粮丰,物阜民丰,人杰地灵。壮观的固镇县城已跨越浍河两岸,与谷阳古城融为一体,成为岸边一颗耀眼的明珠。登高望远,十里杨柳,一帘烟云,浪摇绿翠,流水氤氲。正是,睢涣之间芳菲尽,烟柳绝胜满河春。风樯岸远潇潇去,似曾相识不相闻。（作者 陈锋  编辑 徐怀明  实习生 齐悦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