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热而又嘈杂的会议室内,气浪翻腾,仿佛蒸炉一般,逼得他不得不闭上眼寻求安慰。

闭眼的一瞬间,他置身于400米障碍场,矫健的身形翻过云梯、独木桥、沙坑……等到考官宣布第一的成绩时,他嘴角上扬,慢慢浮现微笑。

当然这都是梦,在梦里才能让他安静。

安静比凉爽对他来说更难得。他拼命地想去把握,却成倍数地增多烦恼。

什么东西牵动着他的思维?是遗忘在黑挎包里的背包绳?还是丢弃墙角的三角巾?

不,都不是。而是一个人——他的班长。

他能感受到他的不满,以及他目光中闪过的严肃。他紧盯着他,直勾勾地。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目光中带着冷意,让本来燥热的身体猛地打个哆嗦。

烦恼再度升级,过程中却掺和了期望。

“咳咳咳……”突然,他的神经紧绷,耳边传来他的咳嗽,这咳嗽在他的理解中有两方面意思,一是对自己的不满,二是对自己威胁。

不满?当然李泽对他的班长也有,对于这一点,作为班长的江楠是不会不知道的。

为什么会不满?李泽想应该是白天训练时警卫连同年兵的一番话刺激到他了。

同年兵叫刘辛,1米83的身高使他成为同批兵里的“翘楚”,虽然他的身高占有一部分优势,但大家更佩服刘辛那一系列优秀的军事素养。

3000米跑10分35秒、单杠24个……这批兵里,刘辛确实为他班长周延挣了很大的门面。

久而久之,刘辛与周延这对战友师徒成了大家赞美的对象,毕竟强兵必有良师,周延曾被全军评为“百名优秀好班长”,还被单位多次评为“金牌号手”,在周延看来,再多的荣誉也不抵有一群好徒弟,比如现在的刘辛。

通过周延的话语,战友们清楚了解到,这对师徒的不一般,也注定了他们会向更优秀的方向前进。

那年下连,新兵总共65人,周延从这群人中打眼就看上了刘辛,用他自己的话说:“这小子我一看就行,是当尖兵的材料。”

后来刘辛也不负重托,确实成了尖兵,这对师徒也成为单位的模范师徒。刘辛私底下告诉李泽:“强将无弱兵,多跟班长学,每个班长都有一把刷子。”理是这个理,然而李泽和江楠这对师徒却不怎么如意,据江楠回忆说:“那时候,选兵去晚了,不然怎么可能会选到这怂货。”每次听到这番话语,李泽总会窃声道:“早知道这我还不跟你哪!”

虽然不如意,生活还得过。每天训练一如既往地进行,登上训练场,江楠是格外严格,出了名的“眼里揉不进沙子”,这不李泽刚刚拿出步枪正准备拆分,就听到耳边一声吼道:“枪口偏下,不要对准地面”“零部件要按顺序摆放”“检验三遍再重新组装”……“啰啰唆唆”李泽在一旁发着牢骚,不料传到江楠耳中。

班务会上,江楠就当下训练进行总结,提出“要向三班看齐,也要做尖刀班”(三班是周延的班,大家公认的尖刀班)这一决定,大家认为是痴人说梦,但江楠却不这么认为。

训练场上,江楠找周延立下“挑战书”。三个月的军事素养要整体超过三班,李泽为此感到毫无必要。

高强度的训练在高目标下展开,江楠制定“一人一栏一表”,对班里的战士严格要求,当然他自己更是严格。

三个月的时间里牢骚满腹,但真正到了比赛这天,大家却格外认真,3000米跑道李泽和刘辛并头而站,400米障碍场江楠和周延同一跃步……

成绩公布,3000米成绩分秒不差,但400米障碍却出现了插曲,江楠在跨越独木桥时由于脚底打滑,重重摔在了地面,被送到医院时,医生说:“腰椎损伤,新病没啥大碍,只不过老伤有点问题。”

老伤,他怎么会有老伤,一个不求上进的人会有老伤?李泽为此感到好奇,身旁的周延静了一会道:“其实,你们班长以前很优秀的!”

原来,当年周延和江楠也是同年兵,当时两个人基础相差不大,暗地里经常做比较,今天你做10个单杠,明天他做11个,时间久了,两人成了单位的实力担当,同年他们被单位推荐参加上级组织的比武,江楠连番夺冠,成为众多单位学习的标兵典型,风头无限。

曾经的王者,为何死气沉沉?周延说:“一次失误,看淡人生。”参加比武回来后,单位为江楠组织庆功会,他成为官兵眼中炙手可热的“明星”。训练场上他变得更刻苦,一天下雨,百米障碍场为了帮助新兵克服训练困难,他冒雨前行,一个不注意撞在了器械上,身体也是从那天起受了伤。

自从江楠住院,李泽耳边清净多了,在他看来这是好事,但时间一长又感觉少了点什么。

正值12月,老兵纷纷退伍,一日,李泽从岗哨回来,看到江楠床铺上空空如也,空荡荡的房间只留下他一人,而江楠已坐上南归的火车远离。

如今,李泽耳边虽然少了啰唆,但身上却多了动力。闲暇之余,李泽端坐桌前,翻开笔记本,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江楠的临别寄语:“只管努力,莫负青春!”（作者 范传祥  编辑 徐怀明  实习生 齐悦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