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去世后我们就搬到了连城镇这边。似乎也是从那开始,奶奶就经常说:“门没关。”这句话困住了她的脚步。

家里的门是卷帘门不好拉,小时候的我跳起来也碰不到,而奶奶踮起脚就拉到把了。门很大不好关,我和奶奶就经常坐门口,看四季轮转,也看行人匆匆,也许还会问候两句:“吃饭了没?”。

奶奶人缘好,这期间有很多人找她聊天。当然也会有人邀她出去玩。但她总用一句“家里门没关,小孩看不住门”回绝了大部分邀约。我问过奶奶为什么不出去。她那时抱着我摇着扇子给我扇风说:“你还太小,自己搁家待着我不放心。”我拍拍胸脯告诉她:“我已经三年级了是大孩子了,不会调皮了!”奶奶却笑了,长大以后我也觉得当时这句话有多可笑。毕竟谁会相信一个几岁的孩子呢。

现在我一抬手就能碰到门了,大概是关门时的那一刻吧,我猛地发现奶奶很矮很小。不禁感叹时间变了很多,唯一不变的还是奶奶的回答:“门没关。”这天我又问了那时的问题:“阿奶不能出去玩玩吗?我都初一了,能看住门了。”她爽快答应了,但她知道我不仅仅只有这个意思:“奶!我的意思是你不论什么时候想出去玩就毫无顾忌地出去玩!不是你被动而是你主动!”奶奶轻叹一声,摸了摸我的头说:“家里就两把钥匙。你爸我放心,他有一把,那你呢?你要是出去跟同学玩,回来进不来家了怎么办?”我眼里带上了哀伤,语气低了下来:“我可以不出去玩啊”。她轻摇着头打断了我说:“出去玩是好事,这个年龄的孩子都活泼”“不要!你也不怕我学坏!不出去了!”我似乎找到了一个反驳的理由。“你是我养大的娃啊,交给我就这么大点。”她比划着:“我养大的,我不知道你吗?”我像只斗败的公鸡低下了头:“可我只想你多出去走走。”奶奶笑了起来,抱住我像小时候一样:“可我只想你开开心心的,只要我一想到你跟个小可怜儿似的进不去家,我就心疼啊。”她轻轻拍着我的背,继续说:“你可是我的心肝宝贝啊。”闻言我的鼻头酸酸的,复杂的情绪萦绕心头,半是苦涩半是甜蜜。我猛然想到,是不是在小时候她也曾这样等过她的孩子。前半生为丈夫孩子,后半生为孙子孙女。这句“门没关”,好像真的困住了奶奶的一生。

那时我被幸福包围,但我想奶奶要是不那么爱我就好了,那她就能多出去走走了。爱和幸福是让人快乐的,但绝对不是以牺牲为前提。（作者 崔子涵  编辑 徐怀明  实习生 齐悦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