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 丽
小时候,对于冬至这个节气,我毫无意识。窗外是否有寒风飘过,天空是否有飞雪坠落,候鸟是否迁徙南方……一切浑然不觉,天黑之后我便早早地睡下,睡了一年之中最长的觉。
不知何时,冬至于我渐渐清晰、深刻起来。冬至的夜依然是最长的夜。也许,这世间的万物都陷在某种设定里,按照既定的程序存在着,特有的规律运行着,就如二十四节气的长廊,走过,便是一年。
冬季空旷,冬至日短。光秃的枝丫寒意萧索,被风抽打成冗长的时间之鸣,所有的色彩都隐匿到了季节的最深处,不可窥见。
时光阴沉、暗淡,需要有阳光的照抚,雪色的映衬,才会有光晕。恍惚间,雪花儿便从高空缓落而下,缥缈、暄软、轻柔、细密,香气暗隐,远处依稀可辨青山隐隐。乡村有炊烟袅袅,城市有浮生清欢,这样的场景不是每年都有,只可偶见。
隔窗望雪,雪亦朦胧,冬亦朦胧。朦胧里我看到了许多个走过去的冬至,一样的日历,一样的被撕下,飘然落入凡尘。还有不一样的天气,不一样的感觉,一同被记下,记在了流年的深处。
从未想过,何以至冬。过着过着就到了,过着过着就过去了。再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去背二十四节气歌,再也不会掐着指头计算日程。“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芒夏暑相连,秋处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区区二十八个字,轻而易举地就把一圈年轮读尽,一圈又一圈,圈圈相扣,总有冬至,不早,不晚,恰巧卡在最短的白天,最长的夜里。
事实上,冬至并没有固定之日,唯一能确定的是,过了冬至,就日见天长了。这么一来,冬至则更像是一个分水岭,这边,那边,毫不含糊。幸运的是,冬至还是一个节日,而且是一个“活节”。国人的节日大多与舌尖有关,说它是舌尖上的节日一点也不为过。冬至当然要以吃来过的,而且必须要吃,吃饺子、馄饨、汤圆……北方有句谚语,叫“冬至馄饨夏至面”。对于有着“好吃不如饺子”习俗的北方人来说,普遍有冬至吃饺子和馄饨的风俗,据说吃了饺子后可以让人们在寒冷的冬天里,不会受冻。所以冬至这一天,家家户户都会响起剁馅的声音,靠着想象,凭着经验,各种馅儿的饺子会纷纷出笼,给萧瑟的冬日增添了一份浓浓的暖意和喜气的氛围。
坐在冬至的怀里,吃着香喷喷的饺子,看着渐渐升腾起来的热气,我倏然想起了那些远逝的,被荒芜了的时光,想起了藏在岁月里的那些细节,一经触动,记忆便翻云覆雨:为了一串桑树果爬树,为了一枚头饰赌气,为了一部武侠小说在课堂上走神,为了看一场露天电影扔下饭碗,为了一次赖床被母亲怒斥,为了赶时髦把好好的衣服用剪刀剪得奇形怪状,过后还为此后悔不已,为了听一回评书逃课被父亲熊,为了一件毛衣织了又拆,拆了又织……那些散漫的时光,那些散落的点滴,串起了我庸常的人生,虽没有光芒四射,却也幸福安宁。
时光不怠,冬至如期。来日渐长,来年更有希望!
(编辑 徐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