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长雪

一股寒流袭来,本地的一些落叶乔木,几乎在一夜之间掉光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挺立在冬日寒冷的土地上。此时在我居住的小区一栋楼房拐角处,一株挂满金黄色果实的苦楝树,显得尤为显眼。触景生情,我忆起一些与苦楝树有关的陈年旧事。

苦楝树在我们家乡叫楝树,记得小时候家前园后,甚至坟头地边,都能看到它们的身影。最初对苦楝树有印象,是从一首农谚开始的。那时农家的日子,就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一年四季忙种忙收,一日三餐柴米油盐,耕田耙地播种收获尤为重要。而农谚在老人们的口中,是传递农事活动的专用词语。其中有一条与苦楝树有关的农谚是这样说的:“庄稼老头不要忙,楝树开花你做场”。

苦楝树开花,一般是在春末夏初。盛开时一团团的紫色碎花芳香四溢,缀满树冠,此时若有放蜂人来赶花,就会有成群的蜜蜂嗡嗡叫着前来采蜜。据说苦楝树全身是宝,它的叶皮根果,都可以入药,驱虫、消炎、止痒效果特别好。小时候听本家大爷说过,村里有一个孩童患病,肚子特别大光吃饭不长肉,一位老中医看后说,这孩子肚子里有虫,要他家人在村里找那没有拴过牛的苦楝树,刨些树根皮回家熬水给他喝。这家人照着办了,果然孩子拉出了好多虫,打那以后吃饭添膘了。苦楝树是一种速生乔木,木质坚硬是上等硬料,适应做桌椅板凳等家具,在我们老家却忌讳用它来做床,原因是楝树的楝和死人入殓的殓是同音。

其实苦楝树是一种多情的树,这事要从我小时候唱过的一首歌谣:“青滴溜黄滴溜,他不滴溜他滴溜”说起。苦楝树花期不长,新麦上场时就花谢结果了,果实开始是翠绿色的小圆粒,盛夏时长成大拇指头大就不再长了。这果实从小到大再由青变黄,挂在苦楝树的枝头,一直要到了来年苦楝树再度开花时,苦恋着大树母亲的果实才会落地。我留心观察过,我们这里好像还没有第二种,果实恋着大树这么长时间的树种。我也一直在想是不是应该把苦楝树,改名为苦恋树更名副其实。

又见黄滴溜挂满枝头的苦楝树,还让我想起了著名画家张宽老师的作品:“苦楝树”。上世纪七十年代我曾担任过公社文化站长职务,那时候全郊区共有十个公社,市文化馆是我们的业务主管部门,负责对我们基层文化站人员,进行业务辅导培训,我们对文化馆的工作人员,一般都是称呼老师,那时张宽老师正好供职在市文化馆,因此有幸与他有过接触,不过那时我们主要任务是组织基层文化活动,排练文艺节目是首要任务。有一次,另外一个公社的文化站长结婚,我们去他家喝喜酒,才见过张宽老师为祝贺那位同事新婚,赠送的一幅牡丹画作。国画一般运用的都是写意手法,我乍一看不太会欣赏画作的优点在哪里,只能是外行凑热闹罢了。文化馆搞器乐的孙方宜老师,给我们介绍了他理解的画作内容。他说牡丹寓意国色天香富贵吉祥,这幅画作画了三朵牡丹花,两朵大的一朵小的,知道什么意思吗?我们摇头说不知。他说:一家三口,两个大人一个孩子,全家其乐融融。有同志问他能告诉我们两朵大牡丹,哪一朵是代表男的哪一朵是女的吗?他说你注意看两朵牡丹的花蕊有区别。我们仔细观察,两朵牡丹的花蕊部分画法确实有差别。我们都称赞孙老师懂行。也就是那次欣赏过张宽老师的画作,同时接受了一点有关国画的知识启蒙。

进入改革开放的新时期,我也改做其他工作,曾在不同的媒体上多次看到介绍张宽老师及其画作的文章,其中就有一幅画叫“苦楝树”。文章在介绍创作背景时,说张宽老师在特定的历史时期曾遭受过不公正的待遇,但是他即使是在坎坷的人生旅途中,一直不改眷恋祖国、追求艺术的初心。就像那苦楝树的果实一样,无论酷暑严寒一直苦恋着大树母亲。让我这样一位不懂国画艺术的后辈,也从中收获到些许艺术和人生的感悟。

数九寒冬,又见一树黄滴溜,除了忆起过往岁月的旧事,还从心底涌出两句话:草木无心似有情,吾辈应知该恋谁。（编辑 徐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