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晓林

年关临近,年味儿日渐浓厚起来。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为了生计在外奔波的人们只有一个念头:回家过年。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利用各种交通工具,赶在大年三十之前回到家中,与家人吃一顿团圆饭。而每年的这个时候,我也会想起多年以前,自己在大年三十回家过年的情形。

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我高中毕业下放到邻县国有农场的第二年春节,也是我离开家的第一个春节。在“广阔天地”里“战天斗地”了近一年,与家人、同学、朋友聚少离多。距离春节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我就开始在心里盘算,要利用几天的假期与家人团聚,与同学朋友相会。在这近一年的时间里,每个人都经历了许多事情,有着太多的感想、感悟,大家都渴望着相互倾诉和交流。然而,就在翘首以盼春节假期的时候,我接到了临时借调场部工作的通知,工作的内容是内查外调,整理材料。由于人手少,时间紧,每天忙得没有一丁点空闲,有时还要“开夜车”加班。

随着春节的一天天临近,农场大院里的年味越来越浓,队里开始捕鱼、杀年猪,每家每户腌鱼腌肉,和面、蒸包子,里里外外,红红火火,热热闹闹,大多数知青无论距家远近都兴高采烈地踏上了回家的路。我们没有接到春节放假的通知,几个人仍在紧张地工作着,但是回家过年的念头却是越来越强烈,我几乎每天都在想象着家中的情形:父亲拎着菜篮子一趟一趟地前往菜场置办年货,盘算着整个过年期间需要的肉蛋菜,张罗着写春联,贴春联；外婆会忙着包包子,蒸馒头,安排年夜饭的冷盘热炒；母亲一定在和哥哥妹妹一道扫屋除尘,洗洗涮涮,屋里屋外收拾得干干净净。

大年三十这一天在期盼中到来,农场的院内到处飘散着菜饭香味,孩童们穿上了新衣服,嘴里嚼着香甜的糖果,三三两两在一块放鞭炮,这声声爆竹更使我回家心切,但是身不由己,手头的事情还在继续,心中充满无奈,信手在纸上写了四句:除夕爆竹鸣,遥想家中事。应是依门望,雏子归何时?

就在这时,一位与我们在一块工作的农场子弟看出了我的心思,他悄悄地和我说:你坐中午的火车回家,今晚与家人吃顿团圆饭,明天中午赶回来。我疑惑地看着他,仿佛在问:行吗?他接着说:这里我盯着,不会有问题。他这话对我来说仿佛是天籁,又像是一道“特赦令”,我顾不得其他,立即抓起挎包,飞也似的跑到火车站(场部就在火车站附近),买了一张中午的车票,下午回到家中。

父母亲看我回来十分高兴,当听说我第二天就要回去又不免有些遗憾,然而想到能在家里吃顿团圆饭又感到些许的安慰。也是从外地农场回家的邻居发小看到我,立即赶来与我相见,握手寒暄。紧接着,我就马不停蹄地前往几个同学家中,他们有的下放到了乡野山村,有的在淮北平原,有的则去了长江边的国有农场,分隔一年今日相见,仿佛有说不尽的话,但因为时间紧张,彼此只能简单地说说各自的情况。傍晚时分,我回到家中,高高兴兴地与家人吃年夜饭。

那时没有电视,更没有春晚。饭后,就忙着和面、调馅,包饺子,全家人团团围坐,一边包饺子,一边听我叙述在农场的生活,我告诉他们:午收大忙时节,蓝天下,红色的联合收割机驰骋在金色的麦浪间,场面很是壮观,白天忙着收割、晾晒,晚上起场,入库,直到半夜,遇到天气突变,还要顶风冒雨地抢场；冬季农闲,兴修水利,下水挖沟,双脚冻得失去知觉。说着说着已经接近午夜,因为第二天我还要乘车返回农场,父母亲便催我早点安歇。

第二天,大年初一的早晨六点,我起床,拎着挎包乘车回到了农场。只记得那一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我坐在桌前,吃着前一天晚上家人塞进我挎包里的瓜子、花生、糖果,想着前一天与家人的团聚,与同学朋友的相会,虽然时间短暂,但亲情和友情把我的心装得满满的,洋溢着浓浓的幸福。

（编辑 徐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