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梅英

小时候，我们家有那么大一个花圃，四围是砖头水泥砌成，里面有爸妈种植的各色月季和玫瑰，从春到初冬，都有不间断的花儿绽放。每天我们都能剪几枝花插在用烧瓶做成的花瓶里。花园里的花朵品种繁多，有粉的、红的、黄的、白的、桔的，总是让人目不暇接。少年不识愁滋味，那时的我尚未能体味生活的艰辛，每天除了摘几朵玫瑰，剪几枝月季，到了果树开花的季节，我甚至也摘花园旁边的桃花、梨花，每次耳畔总会传来母亲宠溺般的呵斥声：“什么花你都想摘，不想吃桃儿了吗？”不知道有多少回因为摘花被蔷薇之类的花刺挂坏过美丽的长裙。

往事依依，恍然如昨。人到中年更喜欢亲近自然，仿佛只有置身其中方可得到心灵的放逐与自我救赎。除了花，也喜欢田间地头的草。百草皆可入药，仅仅百度它是不够的，还需要翻阅药典。人立花草间，你可以什么都不想；也可以一任思绪飞扬，什么都想。思维可以从诗经跳跃到黄帝内经里的章节片段。“夏三月，此谓蕃莠，天地气交，万物华实。”

几个志同道合的好友在工作室的后面建了一个不太大的小花园，一块砖头一块瓦片燕子衔泥般地建成了。我们计划在里面种很多的花和中药。自从小花园建成之日起，总会有不期而遇的美好，昨天遇到了威灵仙，今天看到了半夏，几乎每天都遇到很多常人觉得不可能生长在当地的名贵中药，也是我在此之前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是天意还是偶然？都无从去解说。或许是因为小伙伴的厚德，大自然也来馈赠相助珍贵的中药充实小花园，抑或是自助者天助之。城市的绿化带里也是宝藏多多，上次闺蜜在朋友圈秀了一个大蜂房，我问，这个大宝贝是哪来的。答曰：“绿化带里捡的。”后来，我们又在绿化带里找到了迷迭香、鸡矢藤、半夏、海金沙。野生的威灵仙是在之前发现鱼腥草的地方看到的，已经爬到了树的半腰，白色的小花细细密密，跟淫羊藿的花有点像。但叶片儿不同。征得小伙伴们的同意要挖一株来种，暂时碍于周围野草葳蕤不能入内，只能等待环卫工作人员修葺过杂草后再作打算。

陆陆续续，我们在小园里移植了垂盆草、猫薄荷、气味辛香的藿香、娇艳的蔷薇，又在大柳树底下贴着树根上面的树皮种上一株骨补碎，并在上面用瓦片伪装起来。每天上下班前后，在小花园里走走看看，挖两铲土、拔拔杂草，便觉生活平添了几分惬意，心情也顿觉释然。彼时，阳光暖暖地照耀在头顶，瞬间也觉得日子有了盼头和希望，一切都如初生的苗儿般欣欣向荣。

时光安然，岁月含香。当我对人生感到迷惘，无助，看不到希望，情感找不到宣泄的出口时，在小园里站一站，停一停，走一走，看一看，心里便释然许多。遇到天气好的时候，太阳暖暖地照耀在头顶，瞬间便觉治愈。这一刻，我终于能体会到史铁生在《我与地坛》里对荒弃的小园所充满的感情。

有的时候，你或许会觉得悲观失意身心疲惫，谁都不想见只想一个人，坐在小园的一个角落，花草便成了知己。有的时候，还会不经意跑来一两只讨要食物的小猫，或蹭着你的裤脚示好，或围着铁柱转圈追逐着自己的尾巴撒欢。自不必说瓦片下暗藏着玄机，廊檐下的鸭跖草已跟瀑布一样垂到三尺长，繁芜的草，葳蕤浓密生生不息昭示着生命的勃勃生机。有的时候，你会发现：播种的一棵都没出，繁芜的草却此起彼伏，占据了小园的半壁江山，一茬过后一茬又生，生机勃发，欣欣向荣。天空阴郁不开，等太阳不出来，似乎只有挖地耕耘才能平复忧伤。有的时候，你又会惊喜地发现前几天还在发朋友圈扼腕叹息的地黄又冒出来了。万物生生不息，风吹雨润又生，植物的生命力可谓强矣。静默无声中，总能带给人以无限生命的昭示和启迪。风吹过，雨打过，艰难困苦面前不放弃内心的追求，孤独落寞之时坚持自我坚守内心。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人生历尽千霜万雪的磨砺，依旧满心芬芳，人与花皆然。（编辑 徐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