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淑平

细雨又清明。

一阵春风,一场春雨,农田,山坡,原野,泛着新绿。烟雨朦胧中,翠色的竹林,金黄的油菜花,如雪的梨花,静静地在雨中沉思,尽情地吸收着雨露的滋养。黑白相间的燕子,偶尔盘旋天空,偶尔叽叽喳喳,偶尔三三两两地争逐、飞蹿。雨水,淅淅沥沥,细如针,薄似纱,让春天的步履暂时缓慢下来,平时忙碌于农田的人们也因这雨,得半日清闲。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倘若,清明未到,雨水未落,是无法领略这其中的微妙景致的。春雨春风天气新,梨花落后正清明。清明的雨水,是缠绵的,春雨绵绵于清明时节最能显现。接连的雨,不是暴雨倾盆,也不是秋雨萧瑟,而是小雨霏霏,细而不紧,密而不乱。这雨,像是一位乐天派的悠闲老头儿,想怎么下就怎么下,想下多少就下多少,全凭着性子,凭着可爱的性子,细细密密,欢畅淋漓。

还记得去年清明,未雨反晴,我们没能体会到那种细雨纷纷的浪漫,而是去郊外转悠了大半天。晴日暖风,气候宜人,郊区,一望无际,视野开阔。绿油油的草坪,弧形的山峦,还有放着纸鸢欢快奔跑的孩童,俨然我们儿时模样,无忧无虑。不过,我的心里还是期待一场雨的到来,一场雨,带来的不仅仅是空气的清新、气候的润泽,还有作物和植株的生机。儿时住在农村时,农人趁着惊蛰、春分种下的秧苗,需要水的浇灌,倘若未雨,势必长势不好,而像作物一样在春天醒来的木的幼苗、原野的草儿,也需要这样贵如油的雨水,才能长叶,开花,长成春天可爱蓊郁的面貌。

今年清明,春雨连绵,天气微冷。我也暂时放下踏青和旅行的念头,宅家安静读书。不过,我的心里却是欢喜的。遐想着,不久后的花开灿烂和晴日和煦,怎能不感激这春雨的恩惠呢?

清明的另一种虔敬,当属祭拜先祖。

在我的家乡,清明扫墓祭祖是尤为庄重的。未到清明时,家里人就会提前准备一番。鲜花、纸钱、香烛、爆竹、水果等,大大小小,事无巨细。看起来比较繁琐,但细想,先辈们经历的雨雪风霜和种种苦楚,艰苦日子里为我们打拼与付出,就能明白其中的重量。当然,礼物其次,孝顺的心意才是重要的。

到清明,大人们拿着香火、蜡烛、纸钱、水果、鲜花、糕点、煮好的肉类与蔬菜,我们小辈们带着扫帚,前往先祖的墓前。在大人们的吩咐下,我们小心翼翼地清扫着墓地周围的杂草,大人们则有条不紊地将准备的礼品依次规规矩矩地摆放在墓碑前,点燃香烛、爆竹,又点燃纸钱,双手合十,默默祈祷。我们小辈们也要前去叩拜的,这时,大人们则会耐心教我们需要哪些步骤。

而在这种虔诚又庄严的清明节的习俗中,我们小小的心灵也感受到一种力量的涌动,沉甸甸的。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人的生命很短暂,像远行的客人一样,匆匆地来到世间,又匆匆离开。逝者长已矣,生者常戚戚。也只有亲人,才会令我们感到有足够的力量去拼、去闯、去走遍世界；而亲人的离去,也最让我们悲痛,我们就像是折翼的飞鸟,再也没有了翱翔的勇气。

而我第一次体会到有关生离死别的沉重课题,是在很小的时候。那年,我刚上小学四年级,一天清早,醒来,看到父亲的脸上神情紧绷,如石头一样凝重。我从母亲口中得知奶奶过世了。

奶奶平时最宠溺我,总是把最好的给我。我因调皮受到父母责骂时,奶奶就会出来护短；知道我喜欢吃甜食,空闲时她就会带着我去集市逛逛；回来时,我的手里一串糖葫芦,奶奶手里拎着一大包我爱吃的零食……得知奶奶过世的消息,我的心头一阵悲痛炸裂开来,泣不成声。我至今还记得,那天我一个人前去村校念书,住校园附近的姑婆问我时,眼泪又不听话地滚落出来……

清明,不仅是气候上的天清气明,更是心灵上的一份虔敬。追思先辈,悼念先祖,对于家族是一种传承,对于个人是一种责任。(编辑 徐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