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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会诸侯”为什么选在蚌埠的涂山(中)

侯艳秋 2024-04-10 10:20 蚌埠发布客户端  

“禹会诸侯”于蚌埠涂山的依据,主要得益于蚌埠禹会村遗址的考古发掘。

在安徽省蚌埠市西郊淮河岸边,东邻天河,北依涂山,有个叫“禹会村”即大禹会盟诸侯地方。这里一直流传着大禹治水、禹娶涂山、三过家门而不入的神奇传说。

从汉代起,禹会村的名字延用至今。据《汉书》《左传》等古籍记载:“禹合诸侯于涂山,执玉帛者万国”⑯。就是说,大禹曾经在这里诏会各方诸侯,进行朝贺,而各国诸侯带着玉、帛等礼品前来接受大禹的盟会。

禹会村的村名是否能验证大禹会盟诸侯的传说?文献记载是否真实?由于时代久远,再加上古籍记载的比较简单,民间传说的版本众多,禹会诸侯的故事是否属实?大禹其人又是否存在?大家耳熟能详的“禹会诸侯”事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故事?只因缺少实物证据而没有作为信史。

以前,当我们读到《大禹治水》故事的时候,因为时代太久远,没有人能说得清楚大禹是人还是神。对于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几千年,也始终只能作为神话故事来理解。也可以说,从历代官方和民间祭拜的大禹,也只能在人与神之间徘徊,或者对“三皇五帝”或“尧舜禹”时代打着问号。

时间定格在2006年,考古人步入了禹会村,通过考古发掘,改变了人们对大禹的认知定位,就是说,我们从考古中寻找到了大禹的踪迹,也验证了“禹会诸侯的历史事件。

没想到,一座小小的禹会村遗址,竟然和传说中的大禹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那禹会村遗址究竟是如何发掘的?它又是怎么验证“禹会诸侯”传说的呢?

生活在禹会村的人们,世世代代都是听着大禹的故事长大,每当他们在地里干活,就发现有捡不完的陶片,当建房挖地基时,也能挖出类似的遗物,也只能随手扔到一边,谁也没有去想这些陶片的由来,也没有想到他们的脚下埋藏着一处有4000年的遗址,更没有想到在这个遗址中埋藏着一个惊天动地的故事。时间就这样一年一年的过去了,到了1980年前后,蚌埠市博物馆在进行文物普查时,得知了这处遗址,并将村民手中收集到的陶片和在田间地头能随手捡到的陶片进行定性分析,发现这里是一座距今4000多年的龙山文化时期的遗址,随后立上了“市级文物保护单位”,但遗址有多大,埋藏着什么遗迹,当时还说不清楚。

当考古人知道这个遗址的时候,纯属于一个偶然的机会。那是在2005年11月间,蚌埠召开了“安徽蚌埠双墩遗址暨双墩文化学术研讨会”,会议期间,我们就聊到了,我们国家在结束“夏、商、周断代工程”之后,又启动了“中国古代文明探源工程”,就想寻找龙山文化时期的遗址。当时,蚌埠市博物馆就提供了一个信息,说是蚌埠的西郊有个禹会村遗址,是龙山文化遗址。当时我们感到很兴奋,于是在第二年(2006年)就组织人员对遗址进行勘察、钻探和试掘。这一挖让我们喜出望外,因为遗址分布的面积大,有明确的文化层,出土的器物,又是单纯的龙山文化时期器物,这对我们下一步的工作有了足够的信心和底气,当时我们就有“天上掉馅饼”的感觉,这也正是我们苦苦寻找的遗址啊。从2007年,就开始了有规划的正式发掘,并列入了“中国古代文明探源工程”第二阶段的子课题。因为在这之前,黄河流域和长江流域都相继开展了工作,并取得了一定的成果,淮河流域是属于起步较晚的区域。没想到,这一发掘,使禹会村遗址声名远扬,一鸣惊人啊!可谓是,沉睡四千年,一醒惊天下。

考证一个与史书记载的历史事件是否有关,必须具备一系列的证据,或叫证据链。那么,禹会村遗址的发掘究竟获得了哪些证据呢?

证据链之一:禹会村的龙山文化时代与大禹时代相吻合

首先,我们对出土的陶片进行测年,得出这些陶片距今4100年前后,这个时代正是原始社会末期,也是考古学上的龙山文化晚期,与大禹治水的时期完全吻合。所以,时间上我们不得不将禹会村遗址与大禹时期联系在一起。

证据链之二:禹会村遗址的地望与文献记载的“禹会诸侯”事件相吻合

既然确定了禹会村遗址的时间,那在这个时期,这座遗址又发生了什么历史事件?我们从古籍中寻找关于对禹会村的记载。

在《左传》和汉书》中,记载:“禹合诸侯于涂山,执玉帛者万国”。

晋代的《太康地志》记载:“涂山,古当涂国,夏禹所娶也,山西南有禹会村,盖禹会诸侯之地。”《春秋传》中也有“禹会诸侯于涂山......山下有禹墟及禹会村”的记载,等等。

我们可以看到,史书记载的涂山和禹会村遗址的地望与现实完全相同。可见文献记载虽然简单,但确实是有依据的。

如今,蚌埠市涂山的山巅有涂山禹王宫俗称禹庙,这个禹王宫建造的时代很早。据记载,公元前195年,汉高祖刘邦在平定淮南王英布后路过涂山,游览了禹迹,为使后人永远记住大禹治水之功,命立禹庙以镇涂山,命立启庙以镇荆山。此后,先民也有了缅怀大禹的祭祀活动,就是涂山庙会。而涂山庙会,也是淮河流域最大的与祭禹活动有关的庙会。如今的禹会村就在涂山的西南侧,所有的情况都和古籍记载一致。从史书的记载使我们看到了涂山和禹会村或禹墟的内在关系,但由于涂山的重要,历史上对涂山的考证也存在着颇多的争议。

唐代苏鹗在《苏氏演义》中记载:“涂山有四,一会稽,二渝州、三濠州、四当涂,其处皆有禹迹”。而当今学者则认为涂山所在地有五种说法:一说在会稽(今浙江绍兴县西北四十五里),二说在渝州(今四川重庆市),三说在濠州(今安徽蚌埠市),四说在当涂(今安徽当涂县),五说在三涂山(今河南嵩县西南十里)。

2001年,在蚌埠召开的“涂山·淮河流域历史文明研讨会暨中国先秦史学会第七届年会”上,与会专家在论证涂山的地望时,越来越趋于一致,认为:涂山如在重庆太偏西,如在绍兴太偏南,都不符合当时的历史情况,蚌埠涂山地理位置居中,最为合理。

汤万象等在《涂山考》中认为,真正的“涂山”应为现在的蚌埠怀远涂山。

徐旭生在《中国古代的传说时代》中认为:“禹娶于涂山,涂山为今安徽省怀远县东南淮河南岸的一座小山”。

孟世凯在《夏文化与涂山》一文中认为,“今安徽蚌埠怀远县之涂山不仅是禹会诸侯'的涂山,也传说是涂山氏之聚居地”。

西汝泽在《大禹缘何于涂山盟会》中认为:“大禹盟会地点选择在怀远涂山是合理可信的”。

李先登在《试论涂山氏在夏王朝建立中的重要地位》中说,尽管涂山所在有几种说法,“当以今安徽省怀远县淮河南岸的涂山为是,即《左传·哀公七年》:禹合诸侯于涂山,执玉帛者万国'”。

陈平在《禹娶涂山氏女四议》中认为,“禹娶涂山的四川巴县说、江南当涂说和浙江会稽说,均不足信据。唯一可信的,当是晋杜预的寿县东北说,即安徽蚌埠怀远县境说”。

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教授、夏商周断代工程首席专家李伯谦先生根据禹会村遗址的考古资料说:禹会涂山就在蚌埠(图1)。

图1

所以,以上共识,就定位了“禹会诸侯于涂山”的空间坐标,禹会涂山就是蚌埠的涂山,而禹会村就是禹会诸侯历史事件发生的地点。

证据链之三:礼仪性遗迹与文献记载的“禹会诸侯”事件相吻合

禹会村遗址中的相关遗迹主要有:

1、大型礼仪性建筑基址

每一处遗址在考古发掘前都要进行钻探,其目的,除了想探明遗址的分布面积外,还想了解文化堆积的厚度,为了知道遗址面积的大小和所延续的时间。其中,在遗址的东北部位,首先探出了大面积的白土堆积层,而且成为上宽下窄的不规则“甲”字型,但当时我们并不知道这是什么遗迹现象,而无形中就把这种白土覆盖的“甲”字现象认为是商周时期的大墓。因为,商周时期这种形状的大墓很常见,但从形状看,南北长有100多米,总面积有2000平方米(相当于5个标准的篮球场),如果是墓的话,这也太大了吧。又想到这个遗址与大禹有关系,心中出现种种猜想:难道是大禹的墓啊。

由于这处遗迹面积太大,先期我们先从北部(上部)揭开了1/3,当时暴露的白土特别纯,这个时候仍然不知道是个什么迹象,于是我们就在一侧以探沟的形状进行解剖,发现最下是堆筑的灰土,上部是铺垫了10公分厚的黄土,黄土之上又覆盖了10公分厚的白土,经过我们的进一步发掘,才解开了这处白土堆积的真正面纱,这是一处人工灰土堆筑、黄土铺垫、白土覆盖的大型祭祀台基,当我们完全揭露出来以后,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白土覆盖面。更重要的是,在白土覆盖面的中轴线上,从上往下(从北往南)还分布着一系列与祭祀和盟会相关的遗迹,与宏大的祭坛场面浑然一体,成为不可分割的重要组成部分:

A、烧祭面(图2),其总面积约90平方米,呈椭圆形,表面烧得平整、光滑、坚硬,类似于现在的水泥面。由此可见当时燎祭的火势。同时,在烧祭面附近,遗留有多件磨石和被火烧过的动物骨骼,这种现象无疑展现了当时此地熊熊大火,杀牲祭祀的场面。

图2  烧祭面现象

B、方土台(图3),现存高度1米(顶部已被农民种地破坏),宽、厚各1米,基本呈1米见方的现象,方土台内的土质纯净,具有一定的密度,应该是夯筑而为。专家团对方土台的定位,认为应该是盟会时,大禹站立的指挥台,但是,也不排除其台面上摆放着特殊的器物。

图3 方土台

C、圆形圜底坑(图4),分布在烧祭面及方土台附近,比较集中的由七个组成,还有一个分布在北部,这些圜底坑也经过人工灰土堆筑、黄土铺垫、白土覆盖而成,专家团的现场考察认为,可能与祭祀星座有关。即七个集中的坑可能象征着北斗星,而最北端的一个,可能象征着北极星。

图4 圆形圜底坑

D、成排柱坑,在白土面的中部往南,即方土台以南,分布着一排35个长达50米的柱坑,这些柱坑,不但在一条直线上,而且坑距均在50厘米左右,并且在坑的西侧部位都有一个直径在22-24厘米的木柱痕迹。

在以往的考古中,每当我们发现柱洞,都会和建筑联系起来,但是,如果是房子、是宫殿,无论是圆形、方形还是椭圆形,应该具有一定的形状,而这条长达50米,又笔直的一排柱坑,我们无论如何都与建筑联系不起来。所以,我们不能不想到“执玉帛者万国”的现象,应该是树立“万国”幡旗或树立各诸侯部落图腾柱的地方。

2、大型祭祀沟

在祭祀台基的西侧有一条大型的沟,南北长35米,东西宽4米,深0. 8米,沟内包含了大量的破碎陶片、磨石、被火烧焦的动物骨骼以及大量的灰烬。陶器经过复原发现低温陶占有很大的比例,同时有相当数量的陶制礼器(图5)。

图5 祭祀沟及出土器物

3、人工通道

在礼仪性建筑南部100米以外的居住区,有一条两米宽人工用白土铺设的道路,是为各诸侯国君及部落酋长通往祭祀场所的专属通道。由此再现了当时进场的神秘而隆重的场面。

4、简易式建筑(图6)

居住区是来自四面八方参加盟会的各诸侯国成员临时居住的地方,由于居住的时间较短,所以,把房子建成了简易式的工棚建筑,其使用面积为八十到几百平方米不等,类似于建筑工地上的临时工棚。

图6 禹会村遗址的房子

5、不同类型的祭祀坑祭祀坑分布在居住区范围内,有竖穴深坑(图7)、圜底坑(图8)、平底浅坑(图9)等,修复出的陶器与大型祭祀沟基本相同,表现了“燔燎与瘗埋”⑰的祭祀理念。

图7 祭祀坑(竖穴深坑)

图8 祭祀坑(園底坑)

图9 祭祀坑(平底坑)

通过这些遗迹现象,我们断定了禹会村遗址和禹会诸侯事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

除了上述能够考证“禹会诸侯”事件的遗迹,同时还有相对应的重要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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