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人e人、p人j人、浓人淡人……就在“村通网”人群还在挨个消化这些新概念的时候,这届网友又发明出了新人设:偷感人。
这段时间,“偷感”一词在网上蔚为风行,成了网络流行的社交面具。这里的“偷”,跟偷盗偷窃无关,指的是那种默默做事害怕被他人知道、被别人关注的心理状态和行为方式。
你以为“偷感人”是做了什么见得不人的事才偷偷摸摸,事实上他们只是出于社恐、害羞、拘谨等原因想做透明人。
他们认真上班能上出一种“偷水、偷电、偷卫生纸”的既视感,到点下班也能下出一种“翘班早退”的感觉,学习、减肥、购物等也是不声不响不外扬,生怕被人注意到。
正如自认为i人者不一定是i人那样,自认为被“被正式确诊为偷感人”的也不一定真的偷感,有的人只不过是被巴纳姆定律点了穴而已。但“偷感”能成热词,也反映了当下很多人对社交压力的敏感。
人是社交动物,《从莎草纸到互联网》中就写道:“人的大脑是社会性大脑,特别善于分析群体中朋友和对手不断变化的意图和倾向。我们的大脑就是为了建立社交关系网而生成的。”基于血缘、地缘、业缘、趣缘的人际交往和群际交互,构成了人们社会生活的基本脉络。
社交给了很多人参与感、归属感、认同感,满足了其被关注、被关心、被关怀的情感需求。
但不是所有人都有刷存在感的欲求,每个人的社交负荷承受力阈值不一样:有人在课堂上总是踊跃举手,有人却唯恐被老师点中名字;有人喜欢组织热闹聚会,有人却甘愿处在被遗忘的角落;有人在路上偶遇熟人会热情打招呼,有人却担心被认出宁可绕道……
豆瓣上有个“消失学小组”,里面集聚着18000多名“精神隐形人”,他们交流的话题就是如何让自己从集体生活和社交关系网中消失。
本质上,“偷感”就是想消失而不得后对社会生活的“低限度参与”。“偷感人”未必就没有参与需求,但他们对社交压力的回避压过了社交带来的满足。
虽然“偷”字难逃贬义色彩,但“偷感”本身更多的是中性:有些人的“偷感”是习惯了独处后的主动为之,他们在精神深处认同作家理查德·耶茨说的“如果一个人想要做一件真正忠于自己内心的事情,那么往往只能一个人独自去做”;也有些人的“偷感”是出于自卑和畏缩的被动为之,他们担心事情没做好被质疑被嘲讽;还有很多人是两者兼具。
就像社恐是部分人的大脑神经环路“红绿灯”因害怕在社交场合遭到拒绝或伤害开启的防御机制那样,“偷感”也是那些内向型人格者无形中开启的自我保护机制——现实生活中,老板找茬、甲方刁难,恋爱受挫、相亲失败,亲戚催婚、家人逼生,高强度工作、快节奏生活,经常让人疲于应对,所以压缩社交接触面、减少交互频次就成了很多人为自己减负的方式。
只要不社交,就不会有太多社交压力;只要少参与,就会减少很多参与负担……“偷感”作为很多人的自我压力再平衡,是好是坏也需要分两面看:若“偷感”是个体在超负荷运转情况下的缓冲气垫,那无可厚非;若“偷感”顺着自卑心态滑向了自闭,变成了跟正常社会连接的不正常“断连”,那涉及的可能是社会心理健康层面的问题了。
说到底,只要偷不走自信,就不必对“偷感”太过敏感,但如果“偷感”通向的是伤感,那或许有必要服下一剂名叫“钝感”的药,来治愈隐痛。
加缪说过:想要快乐,我们一定不能太关注别人。
马克·曼森则说:太害怕别人的负面评价,你的生活就永远是他人欲望的合集。
我们可以活得更自如,自如指向的该是自我充实、正确评价后的精神自洽,而非“害怕别人负面评价”的过度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