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每到汛期,父亲都会在晚饭以后带着我们姊妹几个来到淮河大堤上。汛期的淮河,河面增宽,河水打着漩涡急速地向下游流去,码头上客运、货运都已经停止,用于堆放货物的货位仓库以及起重机等大型装卸机械都泡在水里,河面上没有船只,隐隐约约地能够看到河对岸的灯光,偶尔有列车从淮河大铁桥上经过,传来隆隆的响声。在看水的过程中,父亲也会同我们讲一些抗洪防汛的事情,还有一些“涨水鱼,落水虾”等方面的话题。
“涨水鱼,落水虾”,说的是涨水时,水位上升,雨水冲刷下来的食物和岸边被淹没的杂草以及农田作物,让鱼的食物增多,鱼就会游到岸边觅食,因此捕鱼的机会就大大增加了。而在落水时,水位下降,虾类因为留在岸边而容易被捕捉。今年淮河的禁渔期是三月到六月,人们遵守规定,不在禁渔期捕鱼。七月以后,又逢河水上涨,河边就会有一些人,或在水边的草丛中捉小鱼小虾,或是手持鱼竿在河边垂钓。我经常会在大清早来到淮河岸边看水,看人钓鱼,如果有人卖鱼就顺便买几条。正如陆游诗中所云:“朝来酒兴不可耐,买得钓船双鳜鱼。”说的是诗人想起鱼的肥硕腴美,急欲尝鲜,按捺不住,跑到河边,从钓鱼人手里买得两条鳜鱼,急转回家,烧煮一番,享了口福。
钓鱼是一种悠闲的捕鱼方式。在河边,垂钓者手持钓竿,眼睛一直盯着鱼漂,心无旁骛,静静地等待鱼上钩儿。不知是因为河水上涨,鱼儿从深水处游到岸边觅食,还是垂钓者钓鱼技巧高超或是运气不错,频频起钩,拎起水中的鱼护一看,里面有鲫鱼、草鱼,大大小小还真不少,而我看中的是两条俗称为“噘嘴腰子”的白鱼。这种鱼身形修长,嘴巴明显上翘,显得神情高傲,它的学名叫鲌鱼,诨名为翘嘴鲌、翘嘴白鱼。杜甫曾赞誉它:“白鱼如切玉”,说它颜如美玉。白鱼肉质细嫩,新鲜无比,菜市场上也有售卖,但少有鲜活的。我走上前去,与钓鱼者商量要买他的两条白鱼。钓鱼者说:我不是卖鱼的,在这里只为休闲玩耍。但经不住我的软磨,只好卖给我。在这里买鱼,不是按重量计价,而是按条算账,合适了就成交。我按着钓鱼者的一口价付钱,用塑料袋装着两条白鱼,高高兴兴地回家。
以前烹制白鱼,多是红烧,如何处置这刚出水的新鲜白鱼,我向一位厨师朋友请教,他告诉我,新鲜白鱼最好的吃法就是清蒸。清代大美食家袁枚在《随园食单》中说:“白鱼肉最细。用糟鲥鱼同蒸之,最佳。”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白鱼的肉最细腻。用糟鲥鱼和白鱼一同蒸,味道最好。按照厨师朋友说的方法,将鱼洗净,两面各划几刀,便于入味,把姜片、葱段、料酒、盐均匀撒在白鱼身上,腌制15分钟。锅中水开后,放入蒸10分钟,撒上葱丝、红椒丝,淋上热油和生抽,激发香味。一道肉质鲜嫩、味道鲜美的清蒸白鱼便摆上了餐桌。
鱼之至味在鲜。蒸好后的白鱼,身上几缕葱丝,如春草萌发。鱼肉清糯,迅速在嘴里消融,鲜、嫩、细、甜,每一口鱼肉,都肥腴无比,清鲜无比,让人欲罢不能。
白鱼虽然好吃,但是肉内多有小刺,因此吃时需格外小心。 文/刘晓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