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背景
童年,是一个人最快乐的年纪;儿童节,孩子们的笑容应当比阳光更加灿烂。
在我们的身边,有着这样一群特殊的孩子,他们有着和普通孩子同样纯真的面庞、同样美好的年纪、同样敏感丰富的内心世界,但上天却非常不公,让他们生活在无声的世界里、无法与人沟通的世界里……
残障儿童是弱势群体、特殊人群,但他们身残志坚,对生活同样热爱,甚至比健全儿童更能感知生命的可贵、生活的沸腾。为了让这些纯真美好的心灵得到足够的呵护、能够和谐地成长,他们的老师和家长用心润泽、用爱启迪,向他们倾注了数倍于普通孩子的“爱心、耐心、恒心”,努力帮助他们为自己同样五彩斑斓的梦想不懈追逐。尽管这样倍加艰辛的付出往往不能够让孩子们取得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但起始于辛劳,收获于平淡,在平凡的生活中、宁静的岁月里品尝生活的点点幸福,他们心愿已足。
在“六一”儿童节即将到来之际,本期“党报会客厅”邀请到为这些特殊的孩子默默付出的一位教师和一位家长做客,为我们讲述与这些孩子们共同成长的点点艰辛、丝丝美好。
蚌埠新闻网记者 郝玉琳 文/图
陈夕娥老师为不能来上学的孩子“送教上门”。
人物简介
陈夕娥 中共党员,从事特教工作24年,现任蚌埠市特殊教育中心教务处主任,曾获“安徽省最美教师”“蚌埠市优秀教师”“蚌埠市教坛新星”“蚌埠市优秀班主任”等荣誉称号。所带班级被评为“市级文明礼仪示范班”“市先进班集体”。多次在省、市级教学竞赛中获奖,多篇论文在国家、省、市级评比中获奖,部分文章在省市级教育教学刊物上发表。参与过《残疾学生职业教育研究》的课题研究,主持的市级课题《听障生与健听人进行正确书面沟通与交往的探究》已顺利结题。
“看似姐姐,却是更像妈妈的老师”
深读周刊:陈老师您好,在特殊教育这个特殊领域耕耘了24年,您还记得刚刚工作、刚刚接触到这些特殊孩子时的感受吗?
陈夕娥:记得。我是1997年毕业开始工作的,一上班就来到特教中心。虽然学的是特殊教育这个专业,但是实际上带过的孩子也不多,刚刚上班,我就担任了一年级的班主任。班上十几个有听力障碍的孩子,最小的6岁,最大的已经15岁。那时的感觉,应该说是受到了一定的震撼,我就觉得造物主为什么这么不公平,这么纯真的孩子,为什么让他们都听不到世界美妙的声音,孩子们那一张张可爱又懂事的脸,却多少有着经历过伤痛的隐隐痕迹。那一瞬间,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一定要尽自己最大努力,让这些折翼的小天使健康、快乐,好好地成长。
深读周刊:刚开始工作就担任班主任,这是一个不小的挑战啊。
陈夕娥:是的,刚刚接班时我是很欣喜的,年轻嘛,干劲儿足,看到孩子们就觉得充满了力量。但是现实困难也确实很多,最直接的困难是,孩子们基本上都是全托在学校的,我们既是老师,也是父母。因为听力障碍大多是因为后天的用药等原因导致的,而这种用药不当,往往发生在那时医疗知识还较欠缺、用药管理还不完善的农村地区,所以我们学校的绝大多数学生家都住在偏远的农村。而且不少学生的家庭经济条件不好,为节约路费,他们经常是一两个星期,有的甚至一两个月才回家一次。刚才也说了,我班里最大的孩子已经15岁了,我当时从年龄说做他们的姐姐更合适,但其实却更像妈妈,要承担起孩子们学习、生活的方方面面。那时条件还比较差,冬天学校里还不能洗澡,每周我都带他们去公共澡堂洗澡,日常也经常帮他们买生活、学习用品,带他们看病、理发……总之就是所有的琐事都管,日复一日,就成为常规工作了。还有一些生活细节,我们想尽量满足孩子的情绪,比如一个班里,有个别家庭条件好些的孩子,家里给带了零食吃,其他孩子看到了自然就会羡慕,会想要,我们老师发现了,也都会自掏腰包去给孩子们买,这不是我一个人这样,做老师的,都见不得孩子那种渴望的眼神。
深读周刊:如果孩子们夜间有什么需求,您也得亲力亲为吗?
陈夕娥:我记得有一年冬天,晚上我已经睡了,突然接到学校电话,说我班里有一个孩子上吐下泻,情况严重。我赶紧爬起来赶过去,背起孩子就往医院跑,带孩子挂号、看病、吊水,等这个孩子输完液,已经是凌晨两三点了,我再把孩子带回学校宿舍,跟生活老师交代种种注意事项……直到生活老师都快被我啰嗦烦了。反正这二十多年,只要听到学生生病了、受伤了,不管多晚,我肯定第一时间赶到。
“看到孩子们的手语,我心里暖暖的”
深读周刊:照料学生生活的压力更大,那教学任务方面,咱们学校要轻一些吗?
陈夕娥:这个也不能一概而论。我们学校确实是一所没有升学压力的学校,所以社会上很多人可能觉得老师的工作就是搞搞活动,带孩子们玩一玩,保障孩子们的安全就可以了。其实不然,面对特殊的孩子,我们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而从学生的现实需求来看,我们还是希望孩子们尽量能够融入社会,能够在我们的帮助下习得一技之长,成年后在社会上可以立足。
从具体的教学内容上,我是语文教师,在每节语文和沟通与交往课上,我都会不停地带读,演示口型,展示发音部位,纠正学生发音。孩子们听力有障碍,为了帮助他们学会发音、发准音,我们都是把自己的嘴唇贴近孩子的手背,让孩子感受送气音和不送气音,以及气流的大小,还常常把孩子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脸上、鼻子旁边、脖子上,让他们感受声音的振动,找准发音部位。在学习舌根音时,甚至会让孩子把手伸进我们的嘴里,触摸发音时舌头的位置。我们班有一位G同学,残余听力很好,但上课回答问题时,只张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为了帮助孩子发出声音,我想了很多办法,先训练其呼气、吸气,吹纸条、吹气球、用吸管吸乒乓球等;再用手指触摸的方法,感受鼻音和喉部的震动;准备小镜子,让其观察自己的口型和我的区别。后来,G同学的口语能力进步很快。我教过的学生,有些已经能和健全人正常对话,有的能通过“看”话,和正常人口语交流。
比如喊出“爸爸”“妈妈”这样最简单的词,对健全孩子和他们的家庭来说,是再熟悉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但是对听障孩子来说,从发不出音,到能够发出音,哪怕是非常细微非常微弱的声音,都是巨大的、里程碑式的突破,要经过我们带领孩子进行无数次的练习。这种突破,我带过的孩子里,最短的用了一周左右,最长的达半年多。每个孩子取得了这样的突破的时候,就是我最高兴的时候。因为一旦突破了这个瓶颈,后面说出词来,就会顺利得多。很多孩子的父母已经习惯了孩子多年的“无声”,在某一次来接孩子的时候,突然孩子叫了一声“妈妈”、“爸爸”,家长们都激动地和孩子抱着,哭成一团。
深读周刊:可以想象这样的激动心情。咱们的家长都很配合学校的教学吧?
陈夕娥:为人父母,我觉得从内心里都是想让自己孩子好,也都是爱孩子的,但是每家有每家的现实情况。比如有一次我们班来了一位从普通小学转来的女同学,她虽然基础差,但是聪明好学,潜力大。可是刚上了半学期,她父亲就以家庭困难为由,不想让她继续上了。我详细了解情况后才知道,她家中经济确实有困难,但更主要的原因还是重男轻女,觉得女孩子学那么多没用。我一方面向学校反映情况,争取在各种补助上给予照顾,另一方面悄悄收集着各种能够说服家长的资料。我给全班同学都制作了成长记录袋,把孩子们的进步和成绩一点点地积累起来。学期末开家长会时,就把同学们的成绩都拿出来,在教室里举行了一个小小的展示会。这位女同学的爸爸就坐在现场,当看到女儿由不会写句,到能写成篇的日记和段落;由从未画过画,到画出了他眼前的一幅幅花花草草,还有金鱼绣帕、人物剪纸,再看到女儿在运动会上取得的一块块奖牌……总之孩子样样都不比别人差的时候,我发现这位爸爸有所动容。后来又几经劝说,他终于想通了,表示一定要继续供养她完成学业。
深读周刊:这是您特别有成就感的时刻吧?
陈夕娥:是的,除了这样的时候,还有其他一些时刻。其实你别看这些孩子都或多或少在身体或精神的某些方面有一定的障碍,但是正因为如此,他们往往比健全孩子感情更加细腻、敏感。比如听障部,我假如某一天身体不舒服在上课,孩子们会察言观色发现我生病了,然后通过手语告诉别的同学“老师不舒服,大家别调皮。”看到孩子们的手语,我心里就觉得暖暖的。再比如2012年之后我们开始招收的培智部里,有的自闭症孩子原本是没有“分享”的意识的,但是经过多年的相处、关爱,他们甚至会把最爱吃的水果拿来,分大的给我、自己留小的,这说明他们把我看作非常非常爱的人。这样的时候,我也会激动得流出眼泪。再比如,我们学校听障部已经办学多年,有的学生从我们学校毕业后去合肥、南京读了高中甚至大学,有些毕业后已经成功就业,在动画设计、编程等方面的企业工作,还有的开了自己的个人工作室,得知这样的消息,我也觉得特别有成就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