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给我的印象是碌碌无为。从小到大,我总是对我平庸的父亲感到不满,总是有意无意地冷落着父亲,甚至有些瞧不起父亲。父亲不善言辞,老实巴交,胆小怕事,封建迷信,这更成了我厌恶他的理由。我总是爱顶撞父亲,他说“东”我便说“西”,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喜欢跟他对着干,即使我心里承认了他,但表面上我还是想跟他杠,仿佛从中能获得成就感似的。

我12岁生日那年,一向不擅长手艺活的父亲竟然亲手织了红围巾送给我。“今年是你的本命年,要穿红色的嘞,快戴上试试,我织了好久,能祛灾辟邪的。”父亲抬起手来,试图把那条皱巴巴的丑围巾围在我的脖子上。我果断地拒绝了,并十分嫌弃地把头扭到一边,“谁说本命年就一定要穿红色的?我偏不,这么丑的围巾,我才不会戴呢!”推开父亲粗糙黝黑的手,我毫不犹豫地跑了出去,只想要远离这个封建、窝囊的父亲。

顺利考入大学后,我曾经厌烦的生活,也变得不那么难熬了。通过学校里各种各样的活动,我结交到了很多新朋友,其中也包括我的男朋友。

在校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已到新年。我准备给男朋友一个小惊喜——送给他一条我亲手织的红围巾。但从小娇生惯养的我哪里会织围巾,我织了又拆,拆了又织,反反复复,手指还在织围巾的过程中划破了好几次。折腾了一个多月,熬了无数个夜晚,围巾终于织好了。抱着织好的围巾,我在大脑中反复幻想着他收到围巾时的惊喜表情。然而事实并非如我所愿,男友紧皱眉头,一副嫌弃的表情。“我不喜欢戴围巾,而且这个颜色不好看!“那一刻,我呆住了,甚至有些慌乱和手足无措。一阵寒风迎面拂过,我打了个寒战。

回到家中,我像是失了魂似的,瘫倒在沙发上,大脑反复地放映着男友嫌弃地取下围巾的场景。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随手把围巾往沙发上一扔,躲进了房间,在被窝里放声大哭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父亲回来了,看到了沙发上的围巾,自顾自地围上,“小莹,这围巾真好看啊!是你自己织的吗?”“不愧是我闺女,手艺真不错!”言语之中满是兴奋和激动。听到父亲的声音,我努力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打开房门。父亲慈爱地笑着,宽厚的大手不停地摆弄着那条看似不太“安分”的红围巾,使它乖乖趴在自己宽大的肩膀上。戴好围巾,平常不注重外表的父亲还特意跑到镜子前面自我欣赏了一番。记忆里的父亲随性潦草,皮肤黝黑,从不修饰自己的外表,甚至有些邋遢,更别提照镜子了。灯光照在父亲已经发白的双鬓上,深深的皱纹爬上了他的脸颊,我突然发现父亲早已不再是我记忆中的模样。唯一不变的是他围巾上方那双眼睛,虽然饱经沧桑,依旧炯炯有神。不知道是不是红围巾的衬托,今天的父亲像是发着光一般,显得格外神采飞扬。看着满脸幸福的父亲,我怔住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似乎从未好好地看过我的父亲。

那一刻,我绷不住了,各种情绪突然全都涌上心头,不禁泪流满面。（作者：祁硕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