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时,因天气尚热,大大小小的包裹,放进了储物间。立秋后,趁着凉快,又拖出来慢慢整理,从杂物堆里扒拉出一双旧布鞋,久久凝视,心里竟是一阵甜蜜回忆。

这是一双款式经典的老布底单鞋,黑斜纹布面,千层布料做底,鞋底上是密密麻麻的针线,虽有些旧损,轻轻拍打几下,穿上在屋里走一圈,还是那样柔软舒服。特别显眼的是鞋帮,原本用白布包的边条,被涂上了一层红色。对,这特有的标记,就是老家新娘出嫁时必穿的布鞋。过去,大街上经常见到穿布鞋的女人,若是鞋边带有红色印记,定是出嫁时穿的那双。

据考证,布鞋在我国已有3000多年的历史。穿布鞋出嫁,也是有历史渊源的,每个民族还有不同的民族习俗。布鞋又叫千层底布鞋,过去布鞋制作,都是一代代传承下来的传统手工工艺。

小时候看过母亲制作布鞋的过程。先是用面粉熬成稀稀的糨糊,再将平日收集的旧衣服、碎布头等各种布料,一层层叠加,用糨糊粘好晒干成鞋袼褙。母亲心细,一本旧杂志里,收藏有全家人包括我小脚奶奶的大小鞋样。母亲按照鞋的尺寸裁剪好,就开始做鞋底。做鞋底也叫纳鞋底,是一项费工费时还出技能的活儿。一般会用棉麻线,一针一针纳制完成。因好奇,曾跟母亲学过,先用一根钢锥,在鞋底钻出一个个小孔,用大号钢针来回穿线,再使劲拉紧。纳一行下来,大小不一的针线,竟东歪西倒,像几条蚯蚓难看极了,手掌也勒出一道道红印子。母亲心疼忙让我停下来。再看母亲的作品,那才叫完美呢,针眼的间距大小,均匀整齐,密密麻麻,像一群集合待发的士兵。

纳好鞋底,鞋面制作就简单了。同样用糊好的袼褙,裁剪好式样,经过贴布、缝制、包边、捶面、贴里、配鞋扣等几道工序,最后用木头做的楦头,放进鞋里进行定型,一双千层底布鞋就做好了,那时,家里老老少少都穿过母亲做的布鞋。

我曾见过母亲出嫁的鞋,玫瑰红的绸面,绣着鸳鸯戏水图案,鞋底用的却是牛皮。母亲说,那时刚解放,家境好点的家庭,赶时髦会用牛皮底,但鞋面还是由新人自己绣,好让婆家看到新媳妇的心灵手巧。

从我记事,见到的新娘出嫁,都穿的是黑面布鞋。在我采购结婚用品时,母亲说布鞋买大一号啊。为啥要大一号?我不明白地问母亲。母亲抿着嘴,笑了笑未作应答。后来,怀孕后脚肿穿不了其他鞋,全靠了这双大一号的布鞋,才明白母亲的一番用心。到了女儿结婚,我依旧遵循老祖宗规矩,让她买一双平底布鞋。女儿说:“老妈呀,都啥年代了,要与时俱进跟着感觉走,我的事情自己来办。”结果,女儿买了双大红绸面的高跟布鞋,鞋面是龙凤呈祥图案,的确喜庆又时尚。女儿结婚那天,身着传统中式锦缎喜服,凤冠霞帔,更是光彩照人。

知道我对布鞋有情结,前年的母亲节,女儿给我买了一双老北京布鞋,只是式样有点变化,鞋面是我喜欢的褐色老粗布料,上面贴层点缀了一对可爱的小动物造型,鞋扣保留了传统的盘扣,鞋底涂了一层天然橡胶,防滑又耐穿。穿上脚,心里暖暖的,找回了过去温馨朴实的感觉,但一听价格,居然要三百多元,心疼得我直摇头。女儿则宽慰我,只要老妈喜欢,再贵都舍得。

如今,布鞋早已走出国门,被世界人民接纳。各种民族风格的布鞋,搭配完美,款式新潮,彰显出中华民族传统文化和国人的智慧与技能。千层底手工布鞋制作技艺,也被文化和旅游部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作者 孙敏  编辑 徐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