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灶台  

        □李北冥

        奶奶已经去世好多年了。

我永远记得那一天,那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日子,在我快步赶往医院的路上,手机突然响起,传来了奶奶去世的噩耗。

人世间有太多的生离死别,人们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可是当这件悲伤的事情降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也仿佛是晴天霹雳。

自打记事以来就住在县城里,去老家看爷爷奶奶得等到过年的时候。每逢这个时节,奶奶会亲自下厨,连同妈妈婶婶等妇女们一边聊着家长里短,一边准备过年的饭。

奶奶家有个砖砌的灶台,那是做出一顿好饭的关键。

那时的我调皮得很,去楼顶,去河边,去小土坡上,好像哪里都有非常大的吸引力。实在无聊了,我跑到厨房,去看奶奶做饭——这时其他妇女都在忙着别的事情。

灶台仿佛一个石头的蒸汽机,不断地从上面冒出白色的混合着水汽和干草味的烟。灶台本身就是一个圆形的坑,一个圆形大铁锅放在上面,灶台下面掏出了一个洞,留烧柴。

奶奶安详地坐在炉火前,火光使她脸上泛着金黄,光线有些昏暗,却抚平了奶奶脸上的皱纹,就好像在安慰那个经历了几十载生活磨砺的妇女。火舌也在积极地跳跃,像是生命的舞者一样抒发着隐忍与奔放。

“你要不要试试烧一下锅?”

“好,但是我不会!”

“我教你,你把干草放进去,不要怕,烧不到你,很简单的,你试试。”

我按照奶奶的方法,小心翼翼地把干草放进去,我第一次这样做,很害怕,我的小手被火烤得有点疼,我又立刻把手伸回来。奶奶一边安慰一边鼓励地说:“小孩手嫩,经不起烤,不要怕,烤不到你。

我又大了胆子,奶奶可以我也一定可以。我把干草慢慢地放进灶台,被烤了一下,这次没有缩回。于是我看见干草慢慢地燃烧后化为灰烬。我是成功了,我一边享受着干草燃烧的味道,一边想着怎么跟我的小伙伴们吹牛。我使劲地往灶台里头添草,奶奶笑着说:“添多了火来不及吃空气,就灭了。”我看到一团燃烧的火慢慢地被我熄灭,又从灶台肚子里冒出一阵阵呛人的烟,又是自责的无与伦比,又是被烟熏的痛哭流涕。

我是不是有一种错觉,我总觉得,奶奶的灶台烧出来的饭异常好吃。有时不烧饭的时候,我也会去灶台,用“洋火”点燃干草,放进炉子里,看它们慢慢地扭曲舒展,最后化为灰烬。

后来,奶奶得了很严重的病,不得不住院治疗,又摔断了腿,只能长期卧病在床。看着日渐消瘦的奶奶,我又想起了她烧火时的面容,那光灿灿的脸越发苍白,皱纹密布,竟好像一根枯柴。我想起小时候奶奶带我的日子,想起那时候的欢笑,再看看眼前的这个人,不觉眼睛湿润了起来。

奶奶在医院住了好长时间,等到我去换父亲和叔叔的班时,在路上收到了奶奶去世的消息。

有时候我还会回到灶台,回去那从地上拾起一根干草,慢慢地点燃,放进炉子里。奶奶,我对您十分想念,我想吃你烧的饭,我想你带我去玩,我会把灶台擦干净,我知道你随时回来,教我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