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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意

2023-12-14 10:24 蚌埠新闻网  

□许 丽

冬日村头沐暖阳,远观群雀翥旋翔。在冬日,艳阳高照的周末最适合去郊外走走,极佳去处之一,当属西郊的黑虎山了。

二十分钟之后,我们已沿着林中褐红色的景观小路徐徐而行了。行人极少,空气清新,阳光暖暖地打在身上,说不出的惬意。极目远眺,淮河玉带般穿城而过,山林深处鸟声啾啾,近处的枝条、草儿呈现出冬日的色泽,不由得令人感慨:冬天,真是润泽舒朗,澹远迷离,厚重中透着水灵,令人回味并心生向往啊。一直都觉着,就冬天自身而言,更像卷轴中的土黄,最大气、最深沉,最能代表时光的厚度和历史的长度。这季节的郊外,绿色成了稀缺色,满眼都是光秃秃的枝条,我的心便顺着这枝枝丫丫向上飞呀飞,飞到了那寂寞而又偏远的小山村。

记忆中的冬天似乎格外冷,山里小孩的脸上都有两坨粗楞楞的红,母亲告诉我,那是野风吹后皴的。我们姐弟三人却没有,不知是天生的,还是与母亲比其他妇人更会悉心呵护有关。腊月里是山里人相对清闲的月份,庄稼不再需要殷勤侍弄,家家户户都在为过年做打算,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大家忙乎的无非是“饱暖”两个字了。

你去过上世纪七十年代的皖西山村吗?条件稍好点的人家标志性的住所是三间大瓦房,屋子周围远处有茅厕,近处是猪圈、菜窖,再有的就是一个高高的柴堆。在劳动力充足的人家,垒一个柴堆不算啥,但对于我家这样父亲长年在外工作、母亲独自带着三个孩子的家庭来说,真的是件极不容易的事,其中母亲的苦累我至今仍记忆犹新。

厨房里的灶台劳苦功高,一家人的吃喝洗漱用水全都用它烧,柴火的用量巨大。纸张最是金贵的,引火只能用干枯的松针和干草之类的,劈柴烧起来有力度,但是弄回来可不容易。那个年代可不像现在,到处都能看到粗细不一的树枝。近处的山林都是公家的,那是万万不能砍回来当柴烧的,只能到很远的荒山老林里砍柴。母亲也不例外。一大早,她把家里的娃们、鸡猪喂饱后,腰里别着砍刀,扛着一根扁担就出门去了。太阳从东山顶上移到了头顶的蓝天上,当我们肚子咕咕叫的时候,母亲挑着一大担捆得结结实实的柴火回来了,她额前的头发凌乱,汗水湿透了内衣衫,透过旧棉袄冒着水汽。放下柴火,换下汗湿了的内衣,顾不得洗一把脸,就让我赶紧点火烧锅,她开始准备午饭。吃完饭,屁股还没沾一会板凳,就又带着行头再次跟着村里人一起向远山进发。

打柴人一天比一天回来的迟,因为他们要赶更远的路找柴山。赶在下大雪之前,母亲请两个壮年伯伯来帮忙把晒得已半干的柴堆成堆,最上面压上近几天新砍的柴,然后用干稻草覆盖住。高高垒起的柴堆足够我们暖到来年春天了,我们兴高采烈地在柴堆前玩耍。感觉很快大雪也来到了,纷纷扬扬滴水成冰。我们三个娃穿着厚厚的棉衣,喜欢跟母亲围坐在灶台后边,那里有母亲烧饭后留下的炭火,母亲在火堆灰里埋上两个大红薯。我看着母亲在火堆旁边纺线、纳鞋底、补衣服。红薯冒出诱人的香甜味,母亲放下手中的活计,掏出红薯,一边左右换手拍拍灰,一边剥皮,掰成三块递给我们,那是我们童年里最美味的零食了。

母亲老家住在山头上,自幼丧母,经常穿着单裤过冬,每天走不完的山路,落下了膝关节炎的毛病。经年劳作令她的关节炎越来越重。她总是把一双腿挨近火堆烤,还把炒热的大盐装在粗布缝制的布袋里,每天晚上睡觉绑在膝盖上焐。山村的夜晚尤其是冬夜万籁俱寂。小孩子的瞌睡大,我们总是一沾枕头就呼呼大睡。有天半夜,我从睡梦中醒来,风吹着窗户上的塑料纸发出沙沙的声音,黑暗中传来母亲轻轻的呻吟声:哎哟喂,我这双腿啊,啥时候能到哪个死人堆里换一双好腿啊……我的枕头不知啥时湿了,那冰凉的触觉令我至今都难以忘怀。

鸡鸣声唤醒了村庄。母亲照例早早起床,扫地喂鸡喂猪烧水烧饭喂娃。水缸见底了,母亲挑起水桶去水井边,我跟在她身后。她扭头看见我呵斥道:清冷的天,雪都盖脚脖子了,你跑出来做什么,赶紧回家去。我固执地远远跟着她,踩着她踩出来的雪窝窝亦步亦趋。雪后的山野白茫茫一片,太阳探出山洼却没有一丝热气。好像天地万物都结了冰,唯独井面没有,像是镶嵌在白色帷幕里的一个黑圆点,小路两旁竹林里绿色的竹叶上面裹着雪,星星点点仿佛一幅素描的画。群山被白雪覆盖着,似乎有些苍老了,是这井水使它返老还童;井水有些苍白了,是高低起伏的山使它充满了活力。山与水,就这样心心相印在风风雨雨里。

母亲将两个大木桶装满了水,弯下腰半蹲着,扁担压在肩膀上,眉头皱了皱一股劲站起,快步往回走,半途有一截坡路,她咬着牙放慢了脚步,一步步踩实艰难地往上挪。扁担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我紧盯着她的腿,看不出这会子她疼不疼,也想不明白身高不到一米六瘦弱的她为何总有使不完的劲。母亲把水倒进水缸里,又去挑第二担,这次她严令我不许再跟着。我站在大门外等她。屋檐上挂着的冰凌在阳光下晶莹璀璨,开始滴滴答答滴水。靠近屋檐的墙壁上的鸟洞口,鸟妈妈啾啾叫着东张西望。我学母亲的样儿从家里抓了把碎玉米放在雪地上,鸟妈妈嗖地飞下来,一趟趟衔着飞回洞里。我看不到洞里那几只小鸟儿争抢着吃食的模样,忽然间觉得这只鸟妈妈像极了我的母亲。

时光荏苒,我不知母亲是凭借着怎样一种信念拖着疼痛的双腿熬过了无数个春秋冬夏。我考入六安卫校读书时,父亲把母亲和弟弟妹妹接到了蚌埠。母亲的腿疼始终是我的心病。后来我分配进医院工作,找到了一位德艺双馨的骨科老主任医治好了母亲的关节炎,二十多年至今再也没犯过病。母亲常说,从那时起,她的生活才有了质量,日子才一天天地好过起来。

站在冬日的山头上,看着年过七旬的母亲喜笑颜开轻松地行走,我禁不住感慨万千。远远的原野是博大而宽广的,头顶上的阳光是博大而宽广的。心里涌动着说不尽的满足和快乐,周身感受到层出不穷的暖和爱。我的目光温柔地抚过原野里的楼房和桥梁,穿过田野里的河流、道路,越过路尽头瓦蓝瓦蓝的天和天际里丝丝缕缕的云朵,世界如此静谧,一股股暖流再次涌上心头。(编辑 徐怀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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