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晓军

小雪飘飘,闲来无事刷抖音,刷到蜡梅傲雪的视频,图片上虬枝如墨,点点花蕾,娇蕊含雪的温柔与冰冷,一种视角上的冲击力,瞬间击溃我的内心。走,看梅花去,城西公园那一片蜡梅也许开了。

小雪初霁,空气虽寒凉却很纯净。天空被雪花清洗干净,蔚蓝得如一块丝帕,没有一缕皱褶和瑕疵,这样的天气,不去寻梅,真是枉费了好时光。

在北方,寒冬腊月,能开花的植物委实不多,蜡梅是唯一。我们叫“蜡梅”为“梅”,并不是因为图省事去了“蜡”字,在我们心中,蜡梅和梅花就是一回事。其实蜡梅和梅花两者既不同科也不同属,可以说不是一个家族的。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们一样赏心悦目,把美丽呈现给人间,获得人们的喜爱,给人们带来视觉及精神的享受。

远远地巴望着梅,到近处仔细看。哎!正如一位作家写的:梅花不急。梅花开得迟。急的是我,是我太急躁了。

落光叶子的蜡梅树上,缀着一串串灰褐色的圆形果实,这是蜡梅果子,我以前并没有注意它,欣赏梅花娇艳芳香的倩丽之后,就把它抛之脑后,至于春天新绽的嫩叶,夏天葳蕤的身姿,秋后成熟的果实,这些我都没有关注过。世人只赏她花期三月,冷淡她成长九个月,想来梅心里是轻视人类的浅薄吧。

密密麻麻的黄色花粒儿布满梅枝,这是花蕾,一粒粒的,像攥紧的小拳头。拳头里握着花香,也握着力量。仔细端详,个别的花蕾儿好似要咧开嘴吐清香了。果然,也有性子急的梅花急不可耐地挤破外皮,怯怯地观望这尘世。

蜡梅果然闻起来带着一股清香,寥寥弥补寻梅不遇的遗憾。虽然它也属于是一种梅果,可一定不要擅自吃,它里面含有毒素。清朝的张岱说“栗子和橄榄一起吃的话,有梅花的香气”,我且回去一试,看看到底能不能吃出梅花香。

去年来看蜡梅时正绽放,梅叶凋尽,只一树树的梅花冷冷淡淡开在嶙峋的枝干上,开得急不可耐,漫天飞雪也奈何不了她丝毫,我火红的羽绒服成了雪梅里的点缀。有一摄影的朋友非要给我拍照。还说,你看你像不像87版的电视剧《红楼梦》里“宝琴披着红裘站在山坡上,四周白雪皑皑,身后一个丫鬟抱着一瓶红梅追随”。我笑而不语,那一段情节我知道,后来据考证,宝琴的凫靥裘应是绿色,穿着这样的一件“翠羽斗篷”,碧绿的毛皮熠熠生辉,在白雪皑皑的琉璃世界,衬着红梅,通身上下流光溢彩,才当得起“双艳图”的称谓。

秋末去瑞云寺拜访,寺内有一株梅树,干如龙鳞,虬枝如墨,枝叶遮了半个院落,这是老梅,八百年树龄的老树可谓铁骨冰心,仿若一位深山老隐,冷静地看红尘男女。此冬,若是能踏雪探此梅,山寒水瘦,道长且阻,根本不用导航,那幽幽的梅香一定会把我引到那里。寺墙红,袈裟黄,蜡梅香,白雪白。万木萧萧,它是独一无二的芳华。他日一株独万里,慢放香魂慰心痴。这也算是我与老梅的一段奇缘了。

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是珍贵,没有欣赏到绽放的梅花,我辗转到书里寻找,刚翻开汪曾祺《岁朝清供》,我就羡慕得不得了,原来汪曾祺家的旧园有蜡梅四株,主干粗如汤碗,近春节时,繁花满树。初一清早,他就爬上树去,选择一大枝,还要选枝子好看,花蕾多的,插在大胆瓶里。这枝蜡梅高可三尺,很壮观。这不就是“山家除夕无他事,插了梅花便过年”的真实写照嘛!他还说了一句“我走过很多地方,像我们家那样粗壮的蜡梅还没有见过”,他不知道这一句话羡煞　　踏雪寻梅的还有一位诗人,他就是孟浩然,他常冒雪骑驴寻梅,曰:“吾诗思在灞桥风雪中驴背上。“骑驴,是无仕诗人的窘迫。寻梅,是心中自有丘壑。冒雪骑驴寻梅,是尘埃里开出的花,是俗世里诗意的仰望。寻梅不遇,是梅在等待更大的绽放,等待一束束诗意的倾泻。（编辑 徐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