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 燕
在外地工作多年,仲夏时节,我终于有机会回到老家来。正赶上天气晴好,我便带着侄女到田野里寻找旧日的“足迹”。
刚过麦收,此时的地里显得有些空旷。乡间的小路上偶尔有一两个放羊的孩子。小时候,父母不放心我独自在家,他们下地干活时总是提前准备好一副担子,顺带把我也挑上。因此,这都是我走过、路过几十年的“老”路了。年少时,常常在落日的余晖中,我与家里的老黄牛结伴从这里经过。日复一日,我对这条路也有了感情。它哪里有处湾,哪里有道渠,我至今都清楚地记得。
小路两侧几方浅浅的水塘里,鱼虾浮动。地里细柔嫩绿的稻苗才长出不久。远远望去,它们像极了诗人笔下“遥看近却无”的草色。骑着单车,我们呼吸着田野里新鲜的空气,倒也自由自在。
拐了个弯,我们继续向北行进。前方的一条水沟刚进入视线,我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了“大米沟”三个字。沟岸边是我年少时和小伙伴们经常玩耍的地方。我们曾在灌木丛下捡到过大量口感颇佳的地皮菜,也体验过更多“发现”的快乐。此时,沟面上水草纷乱,水中不时地还能看到一阵阵徘徊的云影;几只不知名的水鸟悠闲地戏着水;三两棵绿柳斜靠在岸上,似倒非倒。细细品味,眼前这幅透着几分野趣的“小景”与当年相差无几。
我对这条水沟是深有感情的。我家那块面积2.5亩的稻田就在它的北岸。有一年的水稻收割之际,沟里的水曾经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当时,我们都是用镰刀人工收割。由于干的是体力活,时间久了,我感到又累又渴。家离得远,回家取水也误工误时。不得已,我就地取“材”,把两个手掌拢成个小碗状,“舀”着“大米沟”的水喝了几口。那几口水不仅为我的身体提供了能量,也让我获得了宝贵的抢收时间。这庄稼地里的活,我们向来都是分秒必争地抢做,不曾有过半点懈怠。在这里,我和家人们带过干粮、搭过帐篷、推过架子车……我们使用最原始的人力、畜力奋斗过。如今,虽然时隔多年,但劳作的场面还历历在目。
环顾四周,东边的岗头上还有我家的一块旱作农田。父亲生前总喜欢轮种不同的农作物。因此,岗上四季都有“风景”可赏。雪白的棉花、青葱的红麻、火红的高粱……它们像一幅幅画卷铺展在旷野里。那个年代,依靠这些作物的收成,我家也算是实现了自给自足。大豆被制成了豆油和豆腐供家里日常食用;麻绳被用来给我制作冬季御寒的木屐;高粱秸秆也派上了用场——在叔伯们的巧手下,它们都被编成了扫帚。庄稼收成好时,我家自制的高粱酒就曾装满了几个酒坛子。有时,来了亲朋,还不忘送给他们几瓶。如今,岗头上的那些农作物年年如斯地演绎着生命的轮回,可我的父母却永远长眠于地下了。他们早已与那块抛洒过无数汗水的土地融为了一体。
转眼间,已是暮色苍茫,我们开始返程。一路上,我默默地想着,以后还会再来,这里是我生命的根之所在。那时,我将用父亲当年的锄头继续耕耘,让这里依然春开花朵、秋收果实。想着想着,我骑车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感觉全身充满了力量,似乎现在就已经前行在奋斗的路上……(编辑 徐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