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康　磊

从我家到外婆家大约有二十里路。每次去外婆家从我家出门向东北方向走,大约有十二三里路到柳圩村渡口,坐船到淮河北岸后,沿堤坝向东走六七里就到了于家村,就是我外婆家。

小时候因为爸爸妈妈都要忙着干农活,我在上小学前基本上都是在外婆家生活的。听妈妈说,如果一段时间没有见我,她和爸爸想我想得狠的时候,就会步行去到外婆家。每天去的时候都是下午五点干完活以后,步行往河边赶。大约在晚上七点左右赶到渡口乘坐最后一班渡船。那是一种靠摇橹前行的木船,一次大约能乘坐二十人左右,靠船工在船尾摇一种很大的桨前进的船。每坐一次大约一个人需要三毛钱吧。上船时,船工会从船上抱出一块长长的木板搭在岸上,乘客从木板上走上船。如果万一七点赶到的时候没有船了,爸爸妈妈一般不会立刻离开渡口回家,他们会在渡口边等待一会儿。因为在渡口附近的河面上会有捕鱼的小船,这个时候妈妈通常都会大声地呼喊:船家,能把我送过去吗?如果有渔船上的人回答,他们就会等着。坐那种小船大约一个人要付一元钱的。如果没有人回答,他们就只能回来了。每次看过我以后,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得赶最早的一班船回去继续劳动。

等我上小学的时候,在外婆家居住的人换成了我的弟弟。不过那个时候我们家的经济条件好多了,爸爸买了全村第一辆自行车。每次如果想弟弟了,爸爸就会骑着车子带我和妈妈一起去看望弟弟。夕阳下,那个场面多美啊!

几年后,渡口的摇橹大船也进步为柴油机船。不过那时候也发生了一件让我至今难忘的事。我堂嫂的娘家在渡口以北大约有七八十里路的地方。有一年端午节前一天,他们骑自行车去娘家送礼。吃过午饭没敢耽搁太久就往回赶。结果很不幸的是,走了大约一半路的时候自行车坏了,只能推着往回走。等赶到渡口的时候,最后一班晚上九点的船早已经没有了踪影。好在等船的地方有一个茶棚子,他们就在那里待着。嫂子也想学我妈看看有没有捕鱼的人,不过那天天气不好,捕鱼人没有出来。到了半夜下起了雨,茶棚只有顶没有四边的墙,一夜风吹雨打、蚊虫叮咬。那件事给我哥心里留下了很深的阴影,他经常挂在嘴边上说的就是下辈子打光棍都不找河北的女人当老婆了。每次说到这件事,嫂子就感觉到特别的内疚。

大约我在十岁时候吧,蚌埠市终于修了第一座跨河大桥,当时我们都很兴奋,心想这下去外婆家就不用坐船了吧。可是后来发现桥离我们家有点远,绕一圈比坐船更耽误时间。所以每逢过年过节,我就会骑着自行车带着弟弟仍然从渡口坐船到外婆家。到了外婆家,外公每次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满院子抓鸡。印象中外公家的鸡特别好吃。一直奇怪的是,每次吃鸡的时候,外公都会从灶膛里边拿出一壶温热的酒。然后用筷子蘸一下酒,我都会配合地张着嘴巴品尝一下,然后满眼流泪地跑开。一边大声地说,外公的酒太难喝了。

等我工作后,用一年的工资买了第一辆摩托车。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骑着摩托车从解放路淮河大桥去外公家,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那个时候外公年龄已经大了,他自己已经不能去抓鸡了。我想如果有时间就要经常来看看外公外婆。但是工作后紧接着就是娶妻生子,事情就突然变多了。多陪陪外公外婆也只能是说说罢了。可不幸的消息总是来得那么突然,外公和外婆在很短的时间内相继去世了。这辈子我再也见不到爱我的外公和外婆了。

国家的经济迅速发展,基础建设也是日新月异。十来年的时间从我家到渡口这段淮河上面又陆续出现了好几座跨河大桥。最近的一座距离渡口可能只有两百米。前两天,我骑行到渡口附近。左手边现代化的跨河大桥上车辆是川流不息,右手边渡口依旧在。落日余晖映衬下,整个大桥金光闪闪。渡口还是那个渡口,河水也依旧向东流。

我好想再踏上渡船。睹景思人,外公外婆,我想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