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成化《中都志》是哪吒闹海创作的重要参考
固镇县的九湾应是闹海原型地
王中华
哪吒闹海的神话传说主要取自于明代神魔小说《封神演义》。《封神演义》是在《武王伐纣书》和《三教源流搜神大全》的基础上扩写的一部集史实和传闻并存的文学作品。通过查找相关史料，研究发现：明成化《中都志》是哪吒闹海创作的重要参考，固镇县刘集镇的九湾应是闹海原型地。
一、《封神演义》与《中都志》等凤阳府方志比对
通过比对发现，如“武王封神农之后于焦”“成汤祈祷桑林”“太上老君”“清源妙道真君”等《封神演义》中一些重要人物和故事情节，尤其是“肉球生”“九湾河”“东海口”“龙王与蟹将”及屠龙等哪吒闹海的主要地名和重要情节，在《封神演义》问世前的明成化《中都志》和明嘉靖《宿州志》等明代凤阳府方志中都能找到相同或相近的内容。
1、由肉球生
《封神演义》第十二回《陈塘关哪吒出世》中关于哪吒出生描述如下：“只见房里一团红气，满屋异香。有一肉球，滴溜溜圆转如轮。李靖大惊，望肉上一剑砍去，划然有声，分开肉球，跳出一个小孩儿来，满地红光，面如传粉，右手套一金镯，肚腹上围着一块红绫，金光射目。-- 一位神圣下世”
1487年出版的《中都志》第五卷《道释神仙异人附异端》中，这样介绍陈抟老祖：“抟莫知所出，初有渔人举网，得物甚巨，裹以紫衣，如肉球状，携以还家，溉釜焚薪，将煮而食之，暨水将热，俄雷电绕室大震，渔人惶骇，取出掷地，衣裂儿生，乃抟也。”
哪吒的出生方式和陈抟相同，均为肉球生。
2、九湾河
《封神演义》第十二回《陈塘关哪吒出世》在叙述哪吒洗澡的地方时写道：“不知这河是九湾河”。
1537年出版的明嘉靖《宿州志》卷一“地里•总载川”记载：“九湾在县（宿州所辖的灵璧县）南八十里。”这说明在1537年之前，灵璧县向南80里有一沟河名为“九湾”。经百度地图测距，现在的固镇县刘集镇九湾居的九湾渡口到灵璧县老城距离42.9公里，与嘉靖《宿州志》记载相符。另据清《光绪凤阳府志》卷十《水考》：“浍河又东过九湾集（浍流曲折有九湾）”。进一步印证了在《封神演义》创作前，浍河所流经的九湾集旁边就有这一水体叫“九湾”。
3、幼时河中戏水
《封神演义》第十二回《陈塘关哪吒出世》：哪吒年方七岁，身长六尺。时逢五月，天气炎热，……哪吒立起身，走到河边……蘸水洗澡。
《中都志》第五卷《道释神仙异人附异端》：陈抟 字图南，自号扶摇子，亳州真源人，方四岁时戏涡水。
4、东海口
《封神演义》第十二回《陈塘关哪吒出世》：不知这河是九湾河，乃东海口上。
明成化《中都志》一卷《建置沿革》中：五河县 汉为临淮、东海、沛三郡地。清光绪年重修的《五河县志》卷一“疆域•沿革”：汉临淮东海沛三郡地。都说明汉代五河县域曾经属东海郡。
此外，据明代天启《凤阳新书》记载：明嘉靖、隆庆年间凤阳境内经常有水灾，其中隆庆三年、二十一年等年份大水时“平地行舟”。光绪重修《五河县志》卷十九“杂志•祥异”记载，明弘治、正德、嘉靖年间，五河县境内经常遭水灾，其中正德元年七月“骤雨平地水深丈余”、嘉靖三十四年五月“河水暴涌平地深丈许”、嘉靖四十四年五月“淮水骤涨村落陷没城内水深五尺余”。
明成化《中都志》四卷•铺舍：灵璧县境内设禹庙铺；清康熙《灵璧县志》古迹：禹庙 相传为古庙由来最久……有禹庙铺。这说明在《封神演义》创作前，九湾附近就有了禹庙，九湾一带地势低洼，时常发生水灾。水患时一片汪洋，与东海连为一体。
综上所述，九湾一带的地形地貌与《封神演义》中的“东海口”场景相符。
5、 屠龙、龙王与蟹将
明成化《中都志》二卷《山川》记述：五河口在县东二里，乃淮浍潼沱漴五水会处，江湖纪闻五河口有潭渊深，相传有龙蛰焉。递年春夏之交，洪流冲击，荡民居、损田禾。至元平江南（元代至元十三年忽必烈平定江南）后，淮旱绵亘，数百里皆涸，独此潭如常。竞吸之，遂亦涸，潭角有窍，窥之，见龙，如黑犬蟠旋其间。众怒其为害，竞投以锹铲禾叉，龙含水一喷，云气上腾，秉云冲空，向西南去，一老者曰：此非龙乃蛟也，得水止能一跃，一跃止能二十里，再得水复然。若遇陆地则不能奋矣！众竞奔西南索之约二十里许，果蜿蜒陆地，长丈余，众屠之。
五河口距九湾较近，民间传闻九湾也有龙潭。
明成化《中都志》: 蟹河在（灵璧）县南八十里，自宿州经本县新马桥（九湾附近）东流入浍河。蟹河因盛产螃蟹而得名，后改写为澥河。上世纪80年代，澥河的螃蟹畅销美国、日本等地。明成化《中都志》记载五河县有赤龙涧桥。此外，民国时期的《五河县舆图》就在五河县城西侧标注：赤龙涧、龙潭湖、黑鱼沟，这些地方距离九湾都较近。
6、太上老君
《封神演义》第七十七回《老子一气化三清》中提到“老子”“李聃”“ 太上老君”。
明成化《中都志》五卷《道释神仙异人附异端》在介绍亳县的老子时写道：姓李名耳字伯阳谥曰聃；宋大中祥符七年五月帝谒老子，加号“太上老君”。
7 、清源妙道真君（二郎神）
《封神演义》第四十回《四天王遇丙灵公》写道：杨戬曾练过九转元功，七十二变化，无穷妙道，肉身成圣，封清源妙道真君。”
明成化《中都志》四卷《祠庙》在介绍临淮县的二郎庙时写道：二郎神有二，按搜神记，隋赵昱斩蛟有功於民人，立庙，灌江口祀之，名灌口二郎，宋封清源妙道真君。
8、成汤祈祷桑林
《封神演义》第一回《纣王娲宫进香》：因桀无道，大旱七年，成汤祈祷桑林，天降大雨。
明成化《中都志》三卷在介绍亳州的古迹时有如下文字：桑林去县治三十里，古云成汤祷雨之所。
9、武王封神农之后于焦
《封神演义》第一百回《武王封列国诸侯》：焦--伊耆姓，侯爵。系神农之后。因先世之功，武王克商，封之于焦。
明成化《中都志》三卷《国都》亳州：譙国周武王封神
农之后于焦即此。
二、从《封神演义》创作过程分析
《封神演义》前三十回的主要内容与元代流行的《武王伐纣书》平话大致相同，其中第十二回《陈塘关哪吒出世》、第十三回《太乙真人收石矶》、第十四回《哪吒现莲花化身》等三回以哪吒为主的相关内容与元代《三教源流搜神大全》中的《那吒太子》大体相同。由此可推断元代的《武王伐纣书》和《三教源流搜神大全》是创作《封神演义》前三十回的蓝本。《封神演义》是一部集史实和传闻大成的作品，它的扩写创作是要尽量依据史实，所以作者就要查阅相关地方志来收集获取合适的内容。
《武王伐纣书》反映殷商时期的事，要以此扩写《封神演义》，作者必然要查阅司马迁的《史记·殷本纪》，而《殷本纪》有“汤始居亳，从先王居，作帝诰。”“汤举任以国政。伊尹去汤适夏。既丑有夏，复归于亳。”“既绌夏命，还亳，作汤诰”“既葬伊尹于亳，咎单遂训伊尹事，作沃丁。”“亳有祥桑谷共生於朝，一暮大拱。”“乃遂涉河南，治亳，行汤之政，然後百姓由宁，殷道复兴。”“殷复去亳，徙河北。”等7处提到“亳”。
《封神演义》的作者肯定要查“亳”的相关史料，明代亳州属凤阳府，凤阳府志收录了当时亳州所有的重要史料。由于亳州地处相对偏僻，查阅明代的凤阳府志要比查阅亳州志方便的多，所以作者当时肯定首先查阅凤阳府志。《封神演义》之前面世的明成化《中都志》，不仅收录了亳州的史料，还收录了凤阳府各州县的“道释”“神仙”和异人，为《封神演义》中传闻方面的撰写提供了很好的素材。所以才会在其中找到许多与《封神演义》相同或相近的内容。另外，从东晋到南北朝时期，原商都-朝歌县侨设在今凤阳县境内。
三、从《封神演义》作者分析
《封神演义》约成书于明代隆庆（1567-1572）、万历（1573-1620）年间。目前，许仲琳、陆西星、王世贞等3人都被认为有可能是其作者。
许仲琳（约1560年-约1630年)是目前公认的《封神演义》作者，号钟山逸叟，应天府（今江苏南京市）人。清光绪《五河县志》“名宦”篇记述：“刘仕义 应天人由岁贡隆庆年间司教五河博学多才诲人不倦著有新知录行世升国子监博士”。志书显示刘仕义是应天府人，隆庆年间（1567-1572）任五河县教谕，著有《新知录》，在世上流行，后升国子监博士。刘仕义通晓史事且为许仲琳的同乡前辈，许仲琳有可能通过刘仕义，查阅过明成化年间的《中都志》《五河县志》等凤阳府相关志书。
陆西星(1520-约1601年)，字长庚，扬州府兴化人。曾于明嘉靖三十八年(1559年)编撰《兴化县志》。另据《乐府考略》和《传奇汇考》中“顺天时”曲剧提要及1979年版《辞海》载，《封神演义》为陆西星所作，今孙楷第、张政烺、柳存仁等学者力持此说。陆西星是道教内丹派东派的创始人。相关资料显示隆庆二年（1568）以后，陆西星游学天下，足迹遍及浙江、安徽、江西、四川等地，他创立的内丹东派在这些地方产生较大影响。
王世贞（1526—1590） 苏州府太仓州人，曾官至南京刑部尚书。作为南京刑部尚书，因经常因公往返南京、凤阳府、北京之间。另据清嘉庆《五河县志》记载：“明洪武初，移苏州之户以实濠泗五河。凡增户口二万八千有奇，迨后去留无常，而土著者不少。至今五河之民，其始祖自苏迁者，犹十之四五。”王世贞可能会到五河县探视走访，从而了解到当地屠龙事件和九湾一带的地形地貌。
四、从九湾的交通区位分析
明代以南京和北京为中心的干线道路共15条，其中南京去辽东都司路、南京去辽东三万卫路、南京去松潘卫路、南京去北平大宁卫路、南京去陕甘路、北京至浙江福建路、北京至江西广东路等7条从九湾河对岸的禹庙铺经过。
这7条路在凤阳府境内的宿州睢阳驿和临淮县红心驿之间重合为一条路。红心驿到睢阳驿之间为300里，禹庙铺向南分别是王庄驿、濠粱驿、红心驿，向北分别是固镇驿、大店驿、睢阳驿，而禹庙铺几乎处在红心驿和睢阳驿的正中间。
明代设两京和十三布政司，在凤阳府境内的临淮县红心驿和宿州睢阳驿之间进入此驿道，便可到达南京、北京及山东、山西、河南、陕西、四川、江西、广东、浙江、福建等9个布政司，是名副其实的“九省通衢”。
明代，有许许多多南来北往的官员、学者沿这条主干道，从凤阳府的临淮县、凤阳县、五河县、灵璧县、宿州等州县经过，凤阳府及这5个州县（含九湾）的历史和民间传说应会被广泛传播。
明代，应天府(许仲琳家乡)、扬州府(陆西星家乡)、苏州府(王世贞家乡)、凤阳府(下辖今固镇、五河)同属南直隶。
当时交通、通讯落后，凤阳又是明太祖朱元璋的老家，许仲琳和陆西星外出游学、王世贞因公务往返两京，经常路过连接临淮、凤阳、五河、灵璧（九湾）、宿州五州县的驿道，通过查阅、誊抄明成化《中都志》(1487年出版)、明嘉靖《宿州志》（1537年出版）及凤阳府的其他地方志，收集到临淮、五河、灵璧、亳州等地与《哪吒闹海》创作相关素材可能性是极大的。
五、关于“陈塘关”
《封神演义》第十二回《陈塘关哪吒降世》：“哪吒同家将出（陈塘）关，行约一里之余”便来到了九湾河边。
《封神演义》第十四回《哪吒现莲花化身》：“离（陈塘）关四十里，有一翠屏山。”
根据以上描述可知：陈塘关距九湾河仅1里余（较近）、离翠屏山40里（较远）。且陈塘关作为李靖驻守的地方应有官兵。
通过《五河掌故》了解到，五河口附近原有座土山，叫“翠屏山”，明朝初年，翠屏山的土石被运走筑城设衙而失去山形。
清乾隆《灵璧志略》：南北水次有漕仓三处，南仓在九湾集，以兑粳米……今南仓仅存遗址，址有明时铁斛出……每届征漕收貯粳粟二米及官吏驻宿之所无虑数十百间，皆假赁民房……又有社仓六处，万历二十二年知县杜冠时建……一在九湾集东头街北……
九湾集因设水次仓，有官兵,且九湾集在九湾河旁、距翠屏山40公里，与传说中陈塘关的位置基本相符。九湾集的河对面有“陈家渡”，“陈家渡”旁是陈家庄。传说中的陈塘关可能是由九湾集与附近的陈家庄而虚构合成的。
综上推测：明成化《中都志》是哪吒闹海创作的重要参考，固镇县刘集镇的九湾应是闹海原型地。
（作者系蚌埠市政协文史委委员、固镇县人大办公室主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