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秀峰

认识苏老板一家人,是在初春时节。那天下了一场雨,从徽州古城里出来的时候,放眼望去,周围山里最美的是层层彩色的树林,地里返青的麦苗和蚕豆花,还有零星的油菜花清新可人。

随着导航走到一个村子的时候,暮色苍茫,凉意袭来,我们就决定在这里歇息一晚。车子在村口还没有停稳,从后面就急匆匆地跑过来一位女子,很年轻,穿着红色的薄棉衣,脑后绾了一个发髻,很干练的样子,她边跑边说:“老板,住店吧?包你满意!”接着就介绍起她的店来。看她很实在的样子,我们同意到她家去看看。她高兴地忙着给我们拿行李,又给我们找车位,走进一座民宿楼房,看了房间又谈好了价钱,我们当晚就住在了她家。第二天早上,这个红衣女子单独给我们做了早餐,两碗西红柿鸡蛋面,两个小馒头,外加一小碟素菜。她和一个老妇人则在一旁吃着一碗稠稠的白米粥,上面放几根萝卜干,吃得很香。我们要抓紧时间赶到景区去游玩一天,说好回来吃晚饭。

下午四点多从景区返回来,非常疲倦。没有多大一会,天就黑下来了,丝丝缕缕的小雨在天空中随意地飘散着,我们赶紧回到那家小旅店想再住一晚。走进村子,一片漆黑,只有几个人家的窗子透着亮光和热气,我们入住的这家大门前,有个胖乎乎的男孩一个人在玩耍,灯光从屋内照出来,很亮。见我们过来,孩子跑了进去,去找他的妈妈,就是那个红衣女子。她招呼我们说:“回来啦,饿了吧,去吃饭吧!”走进一间小餐厅,我们见到了餐桌前坐着的老板,自我介绍姓苏。他告诉我们,这些天还没有到旅游的旺季,家里没有客人,让我们就和他们一家人在一起吃饭,问我们行不行。我们在外面跑了一天,早已饥肠辘辘,看着餐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几乎垂涎欲滴了,于是爽快地答应。大家落座后,苏老板给我们介绍他的家人,老妇人是他的母亲,七十多岁,身体很硬朗,主要忙着厨房里的活；红衣女子是他的妻子,老实勤快,在家里管理客房；胖男孩是他的儿子,活泼可爱,上小学六年级。于是大家一起共进晚餐。桌上摆着几样山里人特有的菜,竹笋炒肉、小白菜烧豆腐、蒸腊肠、火腿土豆片,臭鳜鱼、毛豆腐,还有一道鲜美的菌菇汤,大米饭很糯很香。饭后,也许是胃里得到了满足,心里也一下子敞亮起来,和他们一家拉起了家常,那老妇人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得知我们原来是教书的,苏老板和妻子又谈起了孩子的学习情况,说孩子的成绩不好,将来就怕上不了高中,还说苏老板对孩子太严格,孩子十分惧怕爸爸,父子俩很少交流。“唉,真的好发愁,读书成绩不行,以后能干什么呢?”孩子的母亲说。孩子静静地坐在奶奶的身边没有言语,我劝她说:“孩子还小,要多鼓励,即使学业不成,以后在家当个老板也很不错嘛!”不料孩子的母亲却说:“现在生意不好做呀,山里每年有半年的时间是淡季,孩子的爸爸都得出去打工呢!”接着就是轻轻地叹息。我说,马上春暖花开了,还愁没有客人吗?她忽然很有兴致地说:“是哦是哦,我们这里的春天是最美的,有许多爱摄影的人到村子里来,我家每一个客房都住满了人,到时候还要找几个妇女来帮忙呢!”这时候,她的脸是那么的红润,眼睛里充满了明亮的光。就这样说着说着,我们仿佛成了一家人,其乐融融。那一天的晚饭吃得好香,那一夜的心情也格外的舒畅。在这个陌生的小山村里,却找到了心里的一片宁静。

第三天的早晨我们和苏老板一家道别。但见厨房里已做好了饭,馒头、鸡蛋、豆浆,还炒了两盘素菜,他们娘俩仍然吃的是一大碗稠稠的白米粥,上面放几根萝卜干,吃得很慢,有滋有味,仿佛在小口啜饮着一杯浓香的咖啡。我说,你们吃得太简单了吧?那女子回答:“可以的,我们还吃了鸡蛋呢!”。一家人送我们出门,老板娘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在我耳边轻轻说了几句。她说的是,孩子的奶奶一辈子没有出过远门,不会说普通话,一直没有和我们打招呼,让我们不要见怪。

我们开车走出村子,在开满大朵大朵白玉兰的枝头上,小鸟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山里的人家,也是这样一道如画的风景。（编辑 徐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