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升勤
不久前,我搬进了新居。不少东西都扔了,但我却把父亲那把枣木把、刀片弯弯似月牙的镰刀带进了新居。孙女不解地问,这么旧的老掉牙的东西,你还留它干吗,索性扔了吧。殊不知,这把镰刀,可是父亲在世时,收割庄稼、刈蒿割草、最爱用的农具。父亲与它有着难以割舍的情缘。
上世纪七十年代, 有一年午季家乡涨大水,肆虐的洪水吞噬了家乡小河湾大片大片已出齐穗的小麦。由于那时不种植水稻,淹了小麦,当年社员不但缺口粮,而且牛也少牛草,因为,小麦穰是主要的牛草。
为了生产队三十多头耕牛有牛草过冬,秋后,生产队长带领一拨社员,前往离家百余里的明光市的一座山下,就地取材,搭起了简易房,接着,就上山割草。这十几人从家带的镰刀,一碰山上石子就卷口,一卷口刀就钝,十几人只得拎着镰刀,望草兴叹。情急之下,队长在当地找到一名铁匠,夜以继日精心打造人手一把,不惧石子,钢火好质量优的月牙形状的好镰刀,并安上一个枣木的刀把。
武器是战斗制胜的法宝。割草的社员们每人喜获了一把,明亮弯弯似月牙形的新镰刀。当晚,将刀精心细磨得锋快,第二天上山割草,割了一上午,刀口多次碰山石,其锋不卷不钝。
幸亏这一把把月牙镰相助,使十几个割草社员,自离家至上山,欣喜地收获了十几大车青草。人、镰刀、草,凯旋。生产队长仰望着牛房门口,心中缺牛草过冬的忧愁已纾解。
年难留,时易损。第二年午季来临了,又拉开了麦收的序幕。父亲个头高,手臂长,力气大,肯吃苦,被队长选为割麦的领头雁。父亲不负众望,每日割得麦茬浅,不漏麦,还总是在人前。因而,父亲受到队里的表扬。
骨头蒿儿硬又强,秆粗叶细杈不长。晒干当柴好做饭,秋后农家谁不藏。为了不耽误在生产队忙活挣工分。父亲每日天不亮就带着那把月牙镰,肩扛扁担和柴绳,脚踏秋后乡路上浓浓晨霜,来到村西北角,野蒿长得多而壮的乡路上。只见月牙镰映着星星和月亮,穿梭于野草与野蒿中央。只听那月牙镰的利齿,发出嚓嚓嚓,铛铛铛的声响,瞬间打破了脚下这片乡野黎明前的寂静,有时,竟吓走了野兔和野鸟,离开了热乎乎的小窝。
父亲辛苦地挥起月牙镰,两只脚尖撑起一身的重量。他一小步一小步地,缓缓地向路前方挪动,随之身后,一把把野蒿倒地。经过数个秋阳的照晒,而后,挑回家垛成了柴堆。
骨头蒿晒干做柴,比麦穰熬火。做饭烧水,煮芋头和萝卜,熬稀粥,或放入火盆里烤火取暖等,其生烟少,底火旺。深受农家喜爱。
父亲那把月牙镰,自降落人间,就凝聚着父亲的艰辛,它为父亲的手上磨厚了一层层老茧。它与父亲患难与共,精心描绘多彩的田野。为人间解苦解忧又解愁。为人间创造了幸福,从不计较回报。
而今,父亲已过世几十年,他走前将那把月牙镰放在厢房的一个角落里。如今,刀片已生锈,枣木把已腐朽。但我愿接过它,好好收藏它,更加热爱它。我将用文字讲述它一个个故事,我将用诗情唤回他那广阔的乡野;我将用血汗为他除尘去锈,让它在今后的岁月中跟天上的月牙一样美,光照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