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陈瑶
从生到死的距离有多远？人间百年，不过忽然而已。对殡葬行业的工作人员来说，可能更短，从告别厅到火化间的距离，短短几十米就是真正的阴阳两隔。
在这短短几十米之间，有一群人，她们让一场又一场人生的送别既温馨又充满仪式感。她们每个人都是女儿、是妻子、是母亲，过着人间最平凡的生活，却被大家称为“仙女”。
蚌埠市殡仪馆“七仙女”女子服务组的成员全部是充满朝气与活力的青年女职工，主要从事遗体化妆、整容、铺花、告别等服务。“七仙女”女子服务组成员全部是女性，工作岗位是人生终点站，她们将工作目标定位为生命传承师，将服务理念明确为尊重生命，善待死亡，以圣洁的情怀和温馨的服务，让逝者尊贵地离开人世，让活着的人最大限度地减轻悲伤，真正做到用爱心和亲情温暖两个世界的人。
让逝者体面离开
在殡葬工作者眼里，生死之间，一步之遥。每一个死者都如生者。怎么礼敬生者，就怎么礼敬死者。
遗体化妆整容间的工作台上除了摆着各种调色颜料、化妆品、刷子、画笔、颜料，也像医院的操作间，摆着消毒用品、针线、刀子、镊子、剪子等等器具。从早上7点半开始，穿上防护服，戴上手套和口罩，赵丽、耿梅娜把需要的工具一字排开，用酒精仔细擦拭了遗体包括鼻孔在内的裸露皮肤，接下来和日常的上妆步骤并无差别——抹油、上粉底、扫腮红……十几分钟后，八十多岁的老人面庞红润安详，她将以这样的面貌，迎接和亲人的最后一次相聚。这些最基本的流程，她们每天至少要重复三四遍，多的时候，则要重复上十几遍。
这种自然死亡的逝者遗体是最容易打理的。多年来，遗体整容师们接触过各种各样的遗体，有面目全非的，有支离破碎的，对着逝者的照片一点点拼凑、缝合、还原他们生前的面貌，对她们来说是经常会面对的挑战。
因为手艺精湛，“七仙女”们经常会接到周边地区的求助。滁州市一名德国籍人士去世，因逝者身体受到外部撞击，面部损伤严重。当地要求高质量完成外籍人士的殡仪服务。“七仙女”服务组领头人耿梅娜受领任务后，实验了十几次才根据德国人的肤色特点调配出特殊的整容原料，然后几乎是贴在逝者面部用极细的针线进行缝合，将破损的容颜精准恢复，达到了最佳效果，德方人士看后十分满意，当地市领导给予高度评价，产生了良好的国际影响。
2012年安徽马和轮渡104号渡船在由马鞍山开往和县途中意外沉没，数具遗体陆续打捞上岸。应和县殡仪馆求助，“七仙女”服务组遗体整容师赵丽、孙红娟前往支援。6具沉船遇难高腐遗体需要进行防腐整容。在水中被长时间浸泡过的遗体是最难打理的。在100米外的地方都能闻到尸体的恶臭，但赵丽、孙红娟却一直与遗体近距离接触，用娴熟的手法对待每一具遗体，尽全力还原了逝者面貌。因为这批遗体腐败严重，两人在工作了一天后就出现了“中毒”的不适症状，但她们不断挑战着身体和心理极限，整整工作了三天，直到完成任务后才离开现场。
赵丽和孙红娟还有过一次难忘的合作经历，那是一位因火车事故死亡的男性逝者。逝者颅骨粉碎性骨折，头皮不规则撕裂，颈部以上只剩一张被辗轧变形的面皮。她们用了三天将支离破碎的人体重新拼接缝合，再借助特殊材料将逝者的头部还原，让他能以家属可以接受的面容跟这个世界作最后的告别。
特殊职业，却也平凡神圣
“七仙女”团队中的遗体整容师们都有十几年的从业经历，每人都有处理上万具遗体的经历，打眼一看就能知道逝者的大概死因：脸色很黄的一般是肝有病，面容破碎的一般是交通事故或者高坠，高度腐败的一般是溺水。
“车祸、火灾等事故而亡的遗体常常血肉模糊，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他们能体面地和家属告别，离开这个世界。”赵丽说，她们得一步步将尸体完整化，然后再进行美妆工作，最长的需要几天来完成，对从业者的心理、身体都是巨大的考验。遗体整容师这项工作神秘而令人生畏，其内容是为逝者化妆整容，让其面容尽可能恢复到生前模样。他们因与逝者近距离接触，经常遭到外人的误解和排斥，但他们却为逝者带去最后的尊严，让逝者家属得到一丝慰藉，这给了她们坚守下去的理由。
“外人不解、好奇，以为遗体整容师天天见死人，一定都不是正常人，其实干了这个，就不会有这么多想法。一份普通的职业而已，跟别的工薪阶层一样，每天上下班，很平常。”孙红娟说，她现在很喜欢这份职业，虽然一开始有过害怕也有过退缩，但是那段时期已经熬过来了。现在只要她开始工作为逝者画妆容，会格外认真、仔细，这毕竟是逝者人生最后一次登场，每一个遗体整容师都希望逝者能走得平静、庄严。
“每天都在解除死亡，可我们都不会把这些灰暗放在心里。反而是很多心里的疙瘩更容易就解开了，我们看到的都是人生的终点、真相，所以觉得人要有个好身体，有正确的价值观，大家反而都活得更通透。”看过太多的生死，更能明白生命的可贵。耿梅娜说，生命宝贵又脆弱，这份职业让她更能体会生活给予她的欢乐。
温馨告别，让生者有所慰藉
李晓婷和王振芝是“七仙女”队伍中的殡葬礼仪主持人。每天，她们用温柔的声音主持着一场场生命的告别仪式，用舒缓的语调送别逝者、抚慰生者。
“我们把每位逝者的告别都当做是在为亲人送行。每天，我们都在和逝者的亲属们一起回忆逝者生前的那些美好时光，感谢逝者的曾经陪伴，并且安慰生者们，告别不是结束，而是开始。”李晓婷说，她们怀着对死者的敬畏之心，用真情送别他们，她觉得自己的职业特别神圣。
几乎每天，主持人王振芝都会对逝者亲属说“为了逝者能安心地走，你们要保重身体。”王振芝的父亲离世较早，所以她经常在主持时会和一些逝者家属们产生共情，陷入悲伤，但她总是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让自己找到情绪的释放口。“看多了离别，我会更珍惜和亲朋好友们在一起的时光，也会提醒大家，要保重身体。主持仪式时，我也会宽慰家属们，逝者离开了，但活着的人要过好每一天，因为还有责任。也是因为有这些经历，我对生活反而放开了，该吃吃、该喝喝，活在当下。什么问题都能看得开，和老公吵架都少了。”王振芝说，在殡仪馆工作的每一位姐妹们，大家有一份共识，就是把活着的每一天都当作人生的祝福，把“珍爱生命”这句话切实地付诸现实。（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