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　义

作为一个在农村长大的孩子,我对麦香有着别样的感情,更对父亲有一种特殊的怀念。

记得小时候,每当麦收时节,父亲就开始忙碌起来,他从家里墙角处找出镰刀,在磨刀石上细心地磨出闪亮的刀刃来,然后把挑麦子要用的木杈、扬场要用的木锨也找出来,该修理的修理,该加固的加固,还找出平时家人不常戴的草帽,擦掉上面积攒的灰尘,这些麦收的家什准备好后,就开始等着收麦了。

碾麦场也要提前几天清整利落,先是把场地里的土疙瘩敲碎,碎石子之类的扔出去,然后,一家人肩挑手提用水把场地泼透浇均匀,洒上麦糠后人工拉着石磙一遍遍地碾压,直到场地坚硬平整可以使用为止。

割麦子了,为了抢收,天刚刚亮的时候,父亲就带着家人到了麦地,弯下腰,半截身子埋在无边的麦浪里,左手揽抱着一大把的麦秆,右手的镰刀从麦秆的底部“唰唰”地划过,高高的麦秆就利落地被放倒在地。再搂,再划。随着太阳升高,脚底升起阵阵热浪。汗水从脸上流下,流到眼睛里,渍得难受。腰酸了,就直起身活动下,弯腰再割。一排排的麦垛堆在地上,散发着麦秆的气息。

麦子割完,经过装车,运输到碾麦场,卸下来摊开,用木杈挑开,散在场地上足足半人高。隔上几小时,用木杈再翻一遍,等到晒得差不多时,二哥开来拖拉机,后面带着石磙子,压着趟一圈圈地碾压。碾过头遍,要给麦子翻身。这时全家都来,大人小孩手拿双股、三股还是木制、铁做的杈子,挑翻麦秸,起劲抖动,让麦粒滚落而下。翻碾三四遍,直到所有躲在穗里的麦粒都受到挤压,几乎一粒不剩地滚落在麦场上。

被碾压过的麦秸,可以作为草料喂牛,还能用来烧火,贮存它需要堆垛。麦秸垛垛基整平,绵软的麦秸摊成圆形,用木杈把它叉到垛上一层层摊平摞起来,直到一人多高后,再慢慢缩小顶上的面积,顶盖收小成圆形,再用木杈从上到下刷过,这样即使下雨,雨水也不会渗到秸垛里。

和着穗壳的麦粒堆在碾麦场上。父亲用木锨铲起麦粒一扬,风力正好,于是扬场。扬场,就是把麦粒中的穗壳扬出去,是技术含量很高的一项农活。父亲弯腰在太阳下扬场的画面,至今仍牢牢刻在我的记忆中。他半弯着腰,伸出胳膊铲麦,然后用力将一锨锨混合着麦壳的麦粒高高地扬出去,看不见的风把麦壳、杂物吹走,麦粒落下。一锨一锨扬过,偶尔有吹不走的杂物,再用扫帚掠过,剩下的是干净的金黄色麦粒。

麦子收割完要想颗粒归仓,还要一遍遍晾晒,等到麦粒真正地装进编织袋或者囤起来,庄稼人的心里才算是踏实了。

现在,随着时代的发展,收麦用上了收割机,收割脱粒一气呵成,没有了我幼年时的艰辛,人们的生活也日渐富裕了。可是每到麦收时节,记忆中的那份麦香、那份思念,总会勾起我的记忆,那是我对父亲的怀念,更是我对农人艰辛生活的情感寄托。